第6章 北方的雪
2048年12月13日
“中尉同志，你还好吗？”少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一颗滚烫的弹壳准确的砸中江河那早已破败不堪的头盔，最后从领口处弹进他的脖颈，高温的灼烫将他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他却已经没有力气将弹壳从衣服内掏出来，甚至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温暖”。
北纬34度，秦岭山脉。“拒南战线”的最后一道防线，江河瘫在渗透着鲜血的雪窝里呆呆的望着天空，嘴里大口大口喘着白气，他们终于击退了挽歌文明的这一次进攻，以一千三百名士兵的阵亡为代价。
“少校同志，你命真硬啊。”江河都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和他说话了，却仍倔强的吐槽着这个从开战之初一直待在前线但至今身体竟“完好无损”的变态军官。
“快起来，去吃点东西。”少校说完便转身走了。
江河一下子从雪地里爬了起来，好像不曾疲惫过：“我们哪来的食物？”
“这次牺牲了一千三百七十名士兵，从他们尸体上收集到的口粮还够我们多活一天。”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江河喃喃的说道。
少校走路的身影顿了顿：“这场战争到现在，没有人还保持着尊严。”
2045年2月8日。
今天是江河从飞行学院毕业的日子，北方的这座城市依然在下雪，他裹着军大衣走出了学校，走在落满雪花的街道上，昏暗的黄色路灯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我们开飞机的他娘的怎么还学开坦克啊，哎呦我草，江河开炮开炮，十七你他娘的别戳我腚!”江河脑海中突然想起来这个画面，依稀还记得胖子的骂娘声，那时他们被老大拿着反坦克导弹逼着坐在坦克上，在训练场上狂飙，感受着炮弹出膛的后坐力。
那时的日子虽然累但很快乐，如此的安逸且平静，以至于让他们慢慢遗忘了当初是如何进入军校的，那个被他们忽视的细节，他们是暗流之上的最后一抹平静。那时的江河以为日子就会一直这么过下去，毕业进入地球联军成为一名飞行员，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外星人？鬼知道到底有没有，管它呢，日子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江河一直是得过且过的尿性，所以他喜欢安逸的日子，但这种日子就在他准备躺下来舒舒服服的享受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要开战了，是的，战争要来了。在太平洋舰队的航母会议室内，地球联军第一次为他们解密了关于挽歌文明的存在，这次不再是二次元动漫，不再是天马行空小说，是真真切切的星际战争将要来临。为了使社会经济不被因恐惧而瘫痪，地球联军——此时实际上的地球最高“政府”采取放出UFO视频承认外星人的存在，然后宣告组建地球联军预防未来有可能的星际入侵，一步步使民众慢慢接受，使社会平稳的过渡。
而知道了这些直接真相的他们，则要承担这最窒息的压力。
“想好了吗？”
在一个街边充满北方特色的小饭馆里，烟雾缭绕，三三两两的坐满了汉子，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十分嘈杂，老板娘乐呵呵的忙着端酒上菜，额头上竟冒出一行细细的汗珠。江河喝着热茶朝着坐在对面的那个人说道。
“想好了。”赵漓非常平静的说着。
赵漓是他的高中同桌，他也进了地球联军，不过与江河不同的是他是正儿八经高考考进去的。在海军院校作为一名年轻的海军学员。他要去澳洲去执行任务了，跟随地球联军第一舰队，这个任务可能要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江河隐隐猜到是跟做防御挽歌文明入侵准备有关，因为近些时间地球联军的军队重心都在往澳洲疯狂偏移，一度让民众产生恐慌，以为内战又要来临。
“这场战争该怎么打？”赵漓转动着茶杯悠悠然的说道，让江河猛地一愣。
“注意保密条例，这个场合不合适谈论这种问题。”江河皱了皱眉头说道。
“他们迟早都会知道，不会太迟的。”赵漓看了一眼四周在喝酒的人们说道。
“我感觉你比我掌握的信息要多。”江河重新审视着他，想要从他嘴里套出些话。
“注意保密条例，哈哈哈哈。”赵漓戏谑的看着他说道让江河一阵无语，有种想把这货揍一顿的冲动。
“聊点其他的吧。”江河说道，他也感觉这个话题太沉重了。
“行，那就聊点其他的，比如说，你和陈亦蕊现在怎么样了？”赵漓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做为江河高中时的死党，他那点破事赵漓知道是的一清二楚，随便扯出一个都够江河无语半天的了。
江河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叹了一口气：“这两年多没怎么联系过，你又不是不知道联军这变态的保密制度，就过年放假的时候能有机会联系一下，人与人之间太久没见过面应该会变得很生疏吧，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所以……”
“所以你就一次没找过过她？。”赵漓问道，江河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不记得什么时候了，她主动给我发过一条信息，问我在干嘛，我好像没回，我能在干嘛，在军校天天被老大折磨的跟个傻逼似的，不像她高校里的女大学生可以尽情的享受生活，我能在干嘛，在跳伞，在开飞机，在开坦克，老大也真是的，真拿我们当十项全能标兵来练了。”江河自顾自的念叨着，越来越幽怨了起来。
赵漓太了解这个同桌了，这次肯定又是耍酷装高冷，故意不回消息，鬼知道又犯什么中二病了。
“不知道她谈恋爱没有，听说那种普通大学里谈恋爱很正常，她长那么漂亮追他的男生一定很多。”江河继续叨叨的说着，
“停停停，别那么幽怨了，听我的，过年回家的时候找她聊聊，你心里老这么吊着不是个办法。”赵漓打断了他的说话。
“还有几天过年？”江河怔怔的问道。
“还有十天就要过年喽小伙子，别光喝茶啊大小伙子喝点酒暖暖身子多好”
老板娘走上前来笑着说道，不由分说的端上了一壶烧酒。
江河与赵漓两人相视一笑。
那晚两人在餐桌上几乎都没再说什么话，彼此却都心知肚明，一杯接一杯的烧酒被喝进肚里，喝的身体里火热，喝的酣畅淋漓。
已是深夜，天空中还在下着大雪，赵漓瘫倒在桌子上喝的烂醉如泥，江河颤颤巍巍的扶着他走出了饭馆，打了一辆出租车把他送回了海军学院。还好今天两人已经放假了，不然指定一进大门就被宪兵抓起来。江河自己一个人再一次走在满是积雪的街道上。不去管那苍茫白雪落在自己的头顶与身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与行人行色匆匆，为生活奔波着，江河知道他不可能再回到这种生活中去了，而且已经格格不入。
“江河，要是真的还是喜欢她就趁着这次机会大声的告诉她，我们，地球，没有时间了。”下车之前，赵漓醉醺醺的说着，江河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身上的雪花越落越多，江河的背影随着路灯的熄灭渐渐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