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体育课。
体育老师姓王，皮肤黝黑，穿着宽松的运动背心，露着两条被肌肉撑得鼓囊囊的手臂。
他捏着挂在胸前的哨子，看着因为日晒而普遍摆着张蔫儿脸的学生，他觉得自己比这群小年轻还要充满活力。
他拍拍手，拉来学生的注意：“这么热的天就不让你们跑步了，这样吧，咱们玩儿点轻松的，来场拔河比赛怎么样？老师请赢得队伍吃雪糕。”
王老师有意调动气氛，效果却不是很好。
阳光过于强烈，在户外哪怕干站着不动，都能出一身汗。
更别说做运动……
学生都闷头搭脑得不吭声。
王老师无视他们带有抗议成分的沉默，自发做了决定：“你们是自由组队还是抽签？”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性别意识正是最浓的时候。
如果真是自由组队，大家都不太好和异性一起，结果往往是男生一拨，女生一组。
而男女生体力差异又大，女生组吃亏。
所以女生大部分都说：“抽签！”
男生反响更激烈：“老师，还是抽签吧！”
他们也不想一群大老爷们挤在一起，男生汗腺发达又爱运动，身上汗味相当浓厚。
那么多男生挤在一起，味道可想而知，那不是互相伤害吗？
而且，抽签分组，他们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和女生一起。
拔河嘛，队友之间有肢体接触正常。
光想想能摸到女生小手，甚至还能把女生拉在怀里，他们就美滋滋。
一时之间，男生都嚷嚷着喊：“抽签！抽签！”
王老师笑笑，都是男人，他对他们那点儿小心思很是明了：“行，那就抽签。”
抽签结果很快出来，顿时一片失望的叹气声。
女生抽到了蓝色。
男生几乎全部抽到了红色。
——除了鹿鸣。
苏栋看到鹿鸣手里的蓝色签，羡慕得眼睛都直了：“阿鸣，你运气真好。”
羡慕完了就有点儿泛酸：“带队娘子军感觉如何？”
“不怎么样。”鹿鸣面无表情地将签子丢进抽签桶，自行走到树荫下，摸了根烟点上。
局外人一样看他们在操场上闹。
显然，他并不打算参加这场比赛。
王老师皱眉看鹿鸣。
对于这位全校闻名的天之骄子，王老师也是知道的。
很任性的一个人，但也确实有特立独行的资格。
而且他是有底线的，虽说嚣张但不张扬，就连跋扈都隐藏在低调里，至少明面上没有惹过什么事儿。
王老师收回视线，没有去管他。
硬管管不住，只会逼出他更强硬的态度。
对于鹿鸣这样的学生，采用放养的方式去教育，反而对双方都是好事。
鹿鸣一撤，蓝队真的只剩下女生了。
男生组自觉胜券在握，得意洋洋地挑衅女生：“要我说，你们还比什么啊，直接投降算了。”
“就是，我们赢了也显得胜之不武，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我们欺负女生么？”
宋颖翻了个白眼，冷哼：“啰嗦，还没比就劝降，是不敢和我们比，怕输了没面子吧？”
她开口后，陆陆续续有女生跟着搭腔：“少瞧不起女生了！”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苏栋站在男生最前排笑得猖狂：“行啊，比就比，呆会儿输了别哭！”
宋颖对他竖了个中指：“哭你妹！谁输还不一定呢！”
她动作不雅，有鄙视的意思。
苏栋没生气，反而笑得更灿烂。
王老师眼瞅着男女生都快吵起来，赶紧布置场地，催促他们准备比赛，分散他们注意力：“好了好了快点准备，早开始早结束，你们还能早休息。”
比赛前，苏栋朝不远处的鹿鸣喊了句：“阿鸣，你真不参加啊？”
鹿鸣对这种小孩子才玩的幼稚游戏不感兴趣：“不去。”
林雀往他这边撇了一眼，不满情绪隐隐约约。
鹿鸣捕捉到她的视线，愣了愣。
“预备——”王老师吹了口哨，放下手里高举的旗子：“开始！”
绳子很快拉扯开来。
女生被男生激了几句，这会儿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儿都咬着牙死命往后拽。
居然奇迹般地僵持住了局面，开局半分钟，中心线还停留在原地。
沈晗扬和苏栋站在红队最后当压轴，他感受到后方没有力量，他偏过头去吼苏栋：“卧槽苏栋你用力啊，真输给对面可就丢人了！”
苏栋两手虚虚搭在绳子上，一点儿力气都不带出的：“我才不要，颖颖在蓝队呢！她想赢那就让她赢好了。”
苏泽：“苏栋你大爷！”
鹿鸣因着林雀不算友好的那一眼，盯着她看了会儿。
她似乎很想赢，身子往后仰成45度，用力极大，浑身都在出力，眉眼都挤在了一起。
要说刚开始女生还凭着一口气死撑着，但随着时间流逝，她们体力明显消耗上许多。
而男生大都热爱运动，身体素质相对好一些，耐性大，力道并未松懈。
中心线肉眼可见的再一点点往红方挪。
眼瞅着中心线快触到红方线，红方即将胜利，鹿鸣将烟头按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层。
他大步走到林雀身后，右手跟着抚上绳子，在她手的上方空处停住，而后攥住。
左手紧跟着爬上绳子，双手紧紧攥住绳子，而将林雀刚好被他的双臂圈住，精准地困在他怀里。
林雀愣住。
背后贴上来的那具身体明显不同于女生：坚硬，伟岸，充满力量感。
从没和异性这么亲密过，她有些不自在。
鹿鸣感受到她身体有些僵硬，轻声安抚：“别发呆，用力。”
林雀回神，继续拽绳子。
孙泽发现身后的力量小了，他回头看，发现沈晗扬也不动了，干站在队尾往对面看。
他纳闷：“晗扬，你怎么也不动了？”
“鹿鸣加入了蓝队。”沈晗扬是鹿鸣的脑残粉，不管何时都不跟鹿鸣唱反调。
孙泽又看了眼对着宋颖犯花痴的苏栋：“他帮林雀去了吧？我真是服了，你们这一个个胳膊肘往外拐得啊……”
他渐渐也松开了绳子。
鹿鸣微微低头，下巴抵在林雀脑袋上：“想赢吗？”
“想！”
“满足你。”
紧接着，林雀就感到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从后方传来。
她们一路往前的趋势停止，并且开始反击。
男生队里三个叛变。
而女生队又得到了鹿鸣的加盟。
局面迅速反转，女生队最终获胜。
胜利后，鹿鸣默默离开了队伍，重新走回树荫下乘凉。
孙泽对于他们的叛变多少还是有些脾气：“阿鸣，你不是不喜欢掺和女生的事儿吗！”
“你瞧，她多高兴。”鹿鸣看着不远处，眼里渐渐也染上了笑意。
苏栋对于鹿鸣稀奇少见的笑很是震惊，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鹿鸣目光的终点是正抱着同学欢呼庆祝的林雀。
他惊得嘴巴都合不拢：“卧槽，你不会真栽了吧……”
教学楼内。
四楼走廊。
几个女生趴在窗户上看鹿鸣。
“天啊，鹿鸣刚才是不是抱了一个女生？！”
路过的方棠棠闻言，脚步猛得一停。
她走过去，脸色相当难看：“你说什么？”
被问的女生认出了她是方棠棠，有些害怕，小声解释：“就拔河啊，鹿鸣在一个女生身后站着，像是抱了她……”
方棠棠瞄了眼她的手机，一眼就认出画面中心的男生是鹿鸣。
她将手机抢过来，发现是张照片。
照片角度拍得刁钻，一个女孩儿表情茫然地窝在鹿鸣怀里。
方棠棠狠狠地咬牙，嘴角都渗出了血。
林雀！
又是林雀！
——
体育课后半节是自由活动。
林雀和宋颖进了教学楼，准备去个卫生间后就回教室自习。
快到卫生间的时候，宋颖捂着肚子皱眉：“林林，我好像来那个了。”
“啊？”林雀说：“好朋友来了吗？”
宋颖点了点头：“好像是，你先去厕所，我回教室拿个卫生巾再过来。”
“行。”
宋颖到教室取东西的时候，鹿鸣一伙人正在打游戏。
看到她回来，苏栋积极向她邀功：“颖颖，你们能赢，是因为我放水了，你打算怎么谢我？”
“实力不济就是实力不济，找什么理由啊？”宋颖不太喜欢这帮子纨绔子弟，拿了卫生巾就遛了。
孙泽嘲笑道：“可惜了，人家不领情。”
“你懂什么，我们这叫打情骂俏。”苏栋反驳。
走廊里忽然传来糟乱紧急的跑步声。
沈晗扬皱眉往窗外看：“谁啊这是地板都快给震塌了……”
宋颖猛然推开后门钻进来，大口喘着气，一脸的惊魂未定：“不好了！方棠棠带着一伙人去堵林林了！”
她把目光对准苏栋，晓得苏栋会听她的话：“你们快去帮帮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