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抬眸望着夜空中的圆月,隐隐有些出神。
一缕清风,徐徐吹来。
房间内的烛光摇曳,忽明忽暗,显得刘彻略微佝偻的身形有些孤寂。
这一刻,几乎所有观众的目光都随之一黯。
没有帝王,不想成就千秋永世之霸业。
可。
历史总是不断地重复轮回。
赵老怔怔地望着屏幕上那孤寂的背影,恍惚间,仿佛看到始皇的身影与刘彻重合,这两位帝王都开创了前世未有之功绩,也都于晚年犯下大错。
他们是极其相似的两个人。
可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孝武穷奢极欲,繁刑重敛,内侈宫室,外事四夷,信惑神怪,巡游无度,使百姓疲敝,起为资贼,其所以异于秦始皇者无几矣。”
“然秦以之亡、汉以之兴者,孝武能尊先王之道,知所统守,爱忠直之言却恶人欺蔽。好贤不倦,诛赏严明,晚而改过,顾托得人。”
“此其所以有亡秦之失而免亡秦之祸乎!”
这是宋司马光于《资治通鉴》中,以儒学道德史观的角度,对汉武帝的评价。
亦是很多人心中,对汉武帝较为中肯的评价。
然。
清吴裕垂《历朝史案》曾言:
“宋人竭华夏之财力,纳币赂寇,偷安旦夕;致使生民左袒,肝脑涂地。退而渡江航海,竟以议和误国。则武帝所为,又岂宋人所能议乎?”
这个反问,问得好!
武帝心中之志,心中所愿,有多少人真正能懂?
屏幕中。
对于汉武帝的反应,林毅并没有觉得太过意外。
他静静地坐在案几前,侧头望着刘彻。
不同于嬴政的执着。
武帝暮年,显然要看得更开一些。
“寡人不想重蹈秦之覆辙,所以寡人开辟疆土,只为让汉朝江山永固。”刘彻略带沧桑的声音缓缓响起:“可历来王朝气数终有尽时,商纣如是,大秦如是。”
“二百余年……”
刘彻轻轻地叹了口气,回眸间,挺直了脊梁。
浑身气势陡然一变。
仿佛再度变成了那个蔑视天下的帝王。
“日月更迭,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责任,寡人亦有寡人的责任!”
“寡人承先人之智慧,文治武功,征伐天下。”
“东并高丽,南吞百越,西征大宛,北破匈奴,为大汉王朝留下了一个空前辽阔的疆域!”
刘彻挥手指向大殿中的舆图,仿佛胸中的豪迈之情于这一刻迸发而出。
“寡人不信气数!”
“不信国运!”
“若寡人能活千年万年,大汉王朝必屹立于千代万代而不朽!”
刘彻的声音,于安静的大殿中“嗡嗡”作响。
声若洪钟,振聋发聩。
傲!
狂傲!
这一刻,所有人才真正见识到了汉武帝的狂傲。
即便是祖龙嬴政,也不曾放出此言。
足以可见汉武帝有多狂!
但。
这也让所有人明白了一点,无论是嬴政,还是刘彻,他们求仙问药,寻找长生之道,并非贪生怕死,而是想要看到自己建立之基业。
于千年,万年而不朽!
“可寡人老了……”
刘彻霍然一笑,声音中却带着一丝颤抖,显然对于死亡,他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从容和看开。
可他,还是选择了坦然接受。
“寡人死后,这江山是否还在,寡人也管不着了。”
刘诚一步步回到案几之前,缓缓落座,伸手拿起酒壶,斟了两盏酒,随手递向了林毅。
汉朝饮酒之风盛行。
饮酒,也是常见的待客之道,。
林毅明白,这是汉武帝对他正式的接纳。
他双手接过酒盏,浓郁的酒香充斥着鼻尖,酒液略显浑浊,显然,并不是什么贡酒。
而是烈酒。
刘彻笑道:“此乃大汉士兵之酒,比起你后世之酒如何?可入得了口?”
林毅淡淡一笑。
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酸辣、苦涩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
林毅将酒盏放在案几上,抬手擦了擦嘴角:“酒之烈,后世自是不能比!”
“好!”
刘彻赞赏地看着林毅,“大汉将士苦寒,其性之烈,却犹如此酒。”
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刘彻砸了砸嘴,目光平静而又深邃。
“你此前说,曾有人和寡人问了一样的问题。”
“是何人?”
林毅平静地开口道:“始皇嬴政。”
刘彻轻轻地放下了酒盏,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若是寡人能与嬴政生于同时,许能成为莫逆之交,亦或是最大的对手。”
林毅不置可否。
同样桀骜不驯,同样威武霸气,几乎可以说必成死敌。
因为他们谁都不服谁。
但。
最了解你的,也同样是你的敌人,这其中更多了一丝惺惺相惜的慨叹!
“嬴政还问了什么?”
刘彻再度开口,也让林毅有些晃神。
仿佛于眼前,再次浮现出那道霸气威武,却又如同老小孩一般恶趣味的始皇嬴政。
“始皇曾有三问,一问后世是否天下一统,纵横四方?后世之中,可曾有人胜我半分?”
“二问后世可曾有人万古不朽,建立万世不倒之基业?”
“三问,后世百姓是否人人衣食无忧,不再受苦!”
刘彻轻点了一下头,似乎对于嬴政所问并不意外:“嬴政问过的,寡人不想问,后世子孙,寡人亦不想问。”
“寡人且问你,除寡人之外,可还有人当得千古一帝?”
刘彻问的直接,也问的霸气。
嬴政三问,他不想问。
不屑于问!
后世子孙,谁败了汉朝之基业,他也不关心。
他只问千古一帝!
林毅伸手从案几上拿过了酒壶,为自己和刘彻各斟了一杯酒。
放下酒壶,林毅缓缓开口:“后世有一帝王,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乃开国之帝。”
刘彻低头望着手中的酒盏,表面上仿佛浑然不在意。
实际上,却听得无比仔细。
身为帝王,没有人会不在乎名声,纵然大汉王朝已不再,但他又如何不希望听到自己被后世称颂,称为历史唯一的千古一帝?
当听到“驱逐胡虏”四个字的时候,刘彻端着酒盏的手微微一僵。
胡虏?
开国之帝?
莫非后世曾被外族所侵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