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我拿着剑对准自己，剑已经逼近我的颈部。
眼前的人不为所动，我狠下心，剑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我的手在抖，我没有把握，但是总要试一试。
安静了一会儿，现在在下雪，太冷了，我只穿了薄薄一层衣裳。我把剑按的深了很多，剑如我所愿被人打了下来。呼，好险当时我离死神感觉只隔着一道桥。
“三公主不怕伤到自己？”
废话，我拿剑指着你怕不怕啊？
他看我不回答，把门打开了。我着急地跑进去，看到那个双手被铁拷栓着，低着头，双腿跪在水中的少年。我脚步放轻了，慢慢走向他。
少年察觉，猛地抬起头。那双凶狠的眼睛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变得柔和。
我不由得跪下来，颤抖地抚摸着他的脸，原本好看的少年，脸上布满可怕的伤痕。不知怎么的，眼睛有点酸，泪就下来了。
“公主，不能跪。您是大宋最珍贵的公主，不要为臣而跪。”他身子往后撤，不让我碰。
我有点生气了，李沂舟从跟在我身边就这样，一直都没变。我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骂他，“你是我的朋友，怎么，我不能跪？还是说我不配跪？”我向来都伶牙俐齿。
他沙哑的声音变得慌张了起来，“不是的……不是的，公主，是臣不配”慢慢声音低的听不见。
我叹了一口气，抬手想像以前一样摸摸他的头，他避开我的手，“公主，太脏了。”
我像是赌气一般，硬是摸了他的头，他的头发一直都很柔顺，像小狗狗的毛，摸着很舒服。他没躲过去，低着头，用闷闷的声音说，“公主，您走吧。不要管臣了，公主，自私一回吧。”
我没有说话，“沂舟，我会带你出去的。”
“不要。您走吧，不要在乎臣了，快走吧。”李沂舟不自觉抬头看着她，原本清澈的眼睛似乎变得浑浊了些，但是看着她的时候，总是格外明亮。
我看着他的样子，还想说什么，背后的一股力量把我拽了起来。好疼，我被迫转向那个人。
李沂舟看见了他，使劲拽着束缚他的手铐，手铐碰撞在地上，摩擦着，像是悲鸣。“放开公主，你有什么资格碰她！”挣脱不了，他没有放弃开始朝着那人大喊。
我想说什么，突然一抹寒意从我耳边奔向李沂舟，击中他之后他就倒在地上，我伸手扶住他，却被那人拽着手臂。
李沂舟重重摔在水上，他身上全是伤，泡水会伤的更重。
“放了他。”这是我来这里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果不其然，这句话激怒了他，他捏起我的下巴，好疼，真是个神经病。
我就这么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我觉得除了李沂舟之外最好看的眼睛，我也曾在他的面前夸过，现在他的眼睛并无半分变化，只因为愤怒红了点，但是我只觉得恶心。我从不掩饰，所以在对上眼的那一刻，我眉头皱起来，将脸转向一边。
“你在嫌弃我？”他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可思议，我觉得可笑。
他松开了手，我的下巴红了，他立马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想伸手碰我。
我毫不犹豫打掉了他的手，他蹲在我面前，拉了拉我的衣角，声音细小，“对不起，阿宁，我太生气了，你怎么为了他可以伤害自己呢。”
他一直低头道歉，我觉得好笑，所以我笑出声来。
“阿宁？”我笑得越来越大声，他慌张地站起来抱住我。
我被他抱得动弹不得，“滚开。”第二句。我说的轻飘飘的，如风絮般，他松开了我，他就这么看着我，写满委屈。他委屈的模样一点都没变，一只手会抓着另一边的袖口。如果是以前。我会笑着打趣，还会主动抱抱他，安慰他。现在不会了。
“阿宁，你不理我，我就杀了李沂舟。”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突然笑着看向李沂舟。
还真知道我在乎什么啊，疯子。
“杀。”他的笑凝固了，看回我。我毫不在意，“你要是敢杀，我就死给你看。”啧啧啧，好像狗血电视剧特有的台词，遇见他之前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说。
他定定看着我，盯得我发毛。“阿宁，你对一个下人都这么好。”
真是狂妄，不过也是，大吴的皇怎能不狂。“第一，李沂舟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家人。第二，你说对了，我对狗也这样，除了你。”我笑着说出口，等着他发怒。
啊如我所愿啊，他表情扭曲地掐着我的脖子，这人力气怎么这么大，要死……在我被掐死之前他松手，我瘫倒在地上，磕的我膝盖疼。我的脖子先是被自己割了几下又被他这一掐，血又流了出来。
他慌慌忙忙上前捂住血，可是他捂得一点都不好，一点用都没有。不过我理解，只懂得伤人的人又怎么懂如何救人。
“季经承，你看，这就是你说的爱我啊，我真的相信你哦。”没力气了，但是我的语气依旧活泼，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甚至还是笑着的。
他抱起我，走出了专门囚禁李沂舟的地牢。地牢比外面冷多了，出来还觉得暖和，但还是很冷。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把门口放我进来的阿东披风扯了下来，披在我身上就抱着我离开了。我挺可怜阿东的，从小跟在季经承身边，挨打挨骂都是他，现在挨冻的也是他。
他把我抱回了我住的寝宫，把我轻轻地放在榻上。又找了些药，细细抹在我的脖子上。他很认真，也很小心。“对不起阿宁，以后不会了。”
谁信你啊。“你好可笑。”我淡淡回了一句。
他没答话。我知道他是愧疚，太了解他了，做什么都冲动，冲动之后都是愧疚。
“我会放了李沂舟的。”目的达到了，我想比个耶，不过没力气了。
“阿宁，留在我身边，我会让李沂舟跟着你的。”他抹完药，抬头，语气充满恳求。
威胁我？我最讨厌了。“季经承，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我反而低头拿起镜子查看伤口。
“你走吧。”我赶人了。他还想说什么，却刚好看到我碰了碰伤口，疼出声音的样子，手足无措地离开了。
他走了以后，我恍惚了很久。麻木站起来，看向窗子外的白云，好自由……不由得红了眼眶，如果阿清还在，他大概会拉着我的手，一起无拘无束地奔跑。可惜了，阿清死的时候再也没有看到这么清澈的天空。这一切都是因为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季经承，在我的大婚之际，他怎么敢的啊。哦他怎么不敢，他是个疯子不是吗。
回神之后才发现自己伸向天空的手，原来自己这么幼稚。我收回手，抖了抖衣裳上的粉末，若无其事地坐在榻上。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李沂舟晌午就被放了出来，他陂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到我面前，“沂舟，你疼不疼啊。”声音颤抖。
“不疼。公主，臣带您出去。”
“不用。今日我安排妥当了，有人在宫外等我们。等子夜。我们就走。”我摸了摸他的头，忽视他往后躲的动作。
他似乎有点不可相信，从季经承的手中逃出去，天方夜谭。
“相信我吗？沂舟。”
他还是点头，不带犹豫。他从来都是相信公主的。
我不再看他，转头看向窗外，有多少把握？她也不知道，但必须试一试，我从不奢望逃出去，只要沂舟能走就行。沂舟一走，我就无须顾虑那么多了。只是……我又骗了他，上次也是，这一次也是，算了，恨我怨我都无所谓，只要他能逃得远远的就好。
晚膳季经承都会来，今日不同，阿东说他身体不适，就不陪我了，我的手心像是被水浸过一样，除了激动剩余的都是紧张，但愿不会有什么。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从袖子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也挺好笑的，这把匕首也是他送的，他送我的时候会不会想到匕首会染上他的血？
我就默默地等，等到那边的人给我消息我就动手。我有时候真的感叹自己的心理素质真强大，因为我在画眉。我现在才19，也算是个少女，我扎了两个团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好像又见到那个小姑娘。我都快失了神。
看着月亮半隐，我拿了两壶酒，抬脚离开了寝宫。
不用我说都知道我去找谁了吧，不过一会儿我就走到主殿，门关着，阿东站在外面。我一点都不惊讶，向他点点头，径直打开门走向了殿内。
季经承躺在榻上用手托着下巴，睡着了。我轻轻走到他身边，还没走近，他就睁开了眼睛。看见我他很开心，拉着我的手问，“怎么过来了？”我摇了摇手上的酒，他没看酒一直看着我。
“阿宁，来。”他想让我坐在他旁边，我犹豫了，他看到我的为难，连忙摆手，“不坐也行，我们坐上圆桌吧。”
我们相对而坐，我为他斟酒，注意到他的目光，“你为什么老是看着我？”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我只想说会话，让人都走吧。”我的手在微微颤抖，装作不经意提出。他的寝宫没有吓人，只有一个站在外面的阿东。
我很紧张，他不答应我该怎么办呢。沉寂了一会，度秒如年。我怕败露，想开口说不用了，他笑起来，笑得宠溺。“好。”他似乎有点艰难，走向门口，“阿东，不需要你巡逻了，回去吧。”
他坐回来，头上布满密汗。
“阿宁，想说什么？”他突然眯起眼睛，我顿时紧张了起来。我发现他眼眶红了，不解，他开口，“阿宁，你真好看。”视线模糊了吗已经，现在才看见我这副模样。
“喝酒。”我仰头喝了一杯酒，示意他，他很听话的喝了。
我本想随便说点什么，看到他这副模样，我竟有些不忍，不知该说什么。
他看着我，也想说什么，最后他抬头，“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击破我的防线，眼泪不自觉流下。
“对不起什么。”
他无助地望着我，我激动地扯着他的衣领，“你对不起什么！”
“说啊！说啊！”
“阿宁。你冷静一点。”
酒已经见底，我感觉脑袋沉沉的，我也不管了，“冷静？你凭什么让我冷静。你囚禁我，囚禁我的朋友，杀尽无辜的人，杀死阿清！”
他像个孩子，快速摇头摆手，“阿宁，我没有杀江宴清，我没有。你说的我都认，但是我真的没有杀江宴清。”
我笑着，“你没有？你敢说你没有？晚上睡觉的时候阿清没有来质问你吗？”
他瘫倒在地上，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季经乘，我恨你，恨你入骨。”
“我……阿宁，我是承郎啊……承郎不会骗阿宁的。”
我被激怒，把酒浇在他身上，“你不配提这个名字！承郎死了！在杀害我阿清的时候他就死了！”
他不安闭上眼睛，毒起作用了，他动弹不得，“阿宁……”
我像是泄愤般一口气说完一堆话，“我很恶心，我竟然会觉得你是对我好的人之一。我恶心，我为我以前天天跟着你一口一个承郎感到恶心！”
“我爱你阿宁……”
“闭嘴闭嘴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爱我！当初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啊！我已经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你凭什么一回来就扰我清静！你最最最不该就是杀了阿清。”
我把匕首抽出来刺入他的胸膛，他痛苦地捂着心脏，一步一步向我爬过来，拉着我的衣角，“阿宁……”
“你爱我吗。”这个孩子气的问题说出口让我愣住了，临死前还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不要问我这样的问题，恶心。”
他听到回答后不再挣扎，他低声下气地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管他，我成功了，他快死了。没想到成功来的如此之快，我迅速打翻所有烛台，火燃了起来，很快变成火海。
我从窗口逃了出去，火势太大，连他最后说的一句话都没听见。
毒也发作了，我踉踉跄跄地跑着，嘴角的血染红了我颈部的伤口，我跑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看见青水湖就往下跳。
对于会游泳的人来说，选择溺水是个很困难的方式，所以我在自己身上绑了一块石头，一跳便进入最深处。
慢慢地呼吸不畅，神经涣散。我迷迷糊糊中看见了阿清，他笑着站在那里，穿着初见我的那副模样，他说什么我听不见，不一会儿我意识突然清醒他消失了。
又是难熬的一会儿，我感觉我要离开了，都说人死前会在脑里播放自己生前的所有事，我也不例外。
恍恍惚惚，我看见了那个冬天，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