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这样,才让许攸感到了严重的危机。
路线之争,因为袁绍自己的选择,已经没有冲突了,可是接下来的冲突,就在眼前。
那当然是夺嫡之争。
这可比路线斗争更可怕,赤裸裸的就是站队了。
你是站长子袁谭,还是站幼子袁尚。
袁绍三个儿子里,有资格争夺的,也就这俩了,二子袁熙体弱多病,是没法继承家业的,他也不被袁绍所喜欢,也不被文武所支持,所以一贯都是比较老实。
袁谭年纪比较大,现在已经二十多快三十岁了,袁尚则还不到二十,理论上袁谭的优势是很大的,又是长子,又是嫡子,可是奈何袁绍自己更喜欢袁尚这个幼子,而且之前袁绍曾经将袁谭过继给已经亡故又没有孩子的兄长袁基为继子,所以严格来说,已经不算是袁绍这一支的人了……
最重要的是,袁绍本人的态度,似乎是偏向袁尚的。
虽然袁绍诸子之中,袁谭是最早被放出去独镇一方的,可是他现在却只是青州刺史,同时只占据了青州的一半地方,和被袁绍封为幽州刺史的二子袁熙,并州刺史的外甥高干比起来,都要差了一些。
袁尚虽然没有外放,可是袁绍将他放在自己身边,各种政务都是早早地让他参与,同时也放任他接触自己身边的这些重臣……这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让袁尚能够更好地接位么。
作为幼子,袁尚天然和袁谭争锋的时候就处于弱势,如果不是想让袁尚接位,袁绍也未必会搞这么多的事。
而现在冀州派的人,至少审配已经是公然地站在袁尚那一边了,每天和袁尚共同出入,为他出谋划策什么的,不过也正常,作为冀州派里现在最不受宠的一个,审配虽然也是个忠直刚正的人,却也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一下了,更何况这是袁绍想要做的事情,他提前投资,也可以得到袁绍的欢心。
田丰沮授这两个举足轻重的倒没有表态,作为士大夫,他们是反对废长立幼的,可是对于他们这些冀州人来说,对冀州更亲厚的袁尚接任,当然比和豫州亲
厚的袁谭接任来得更好一些。
在夺嫡这样的事情上,袁尚已经得到了审配的投靠,同时得到了张郃高览的善意,同时因为袁尚和袁熙关系良好,袁熙又是幽州刺史,鞠义和鲜于辅等幽州派也更偏向袁尚一些,田丰沮授两个重量级角色虽然没有发话,可是只要他们不旗帜鲜明地反对,就算是支持了。
稳住了冀州派,袁尚接下来要干什么,以许攸的智慧,简直是随便想想就能知道。
那当然是对付豫州派了!
打压一部分,让豫州派的这些人知道自己的手段,然后分化拉拢一部分,得到的支持。
这是很正常的手段。
可是虽然知道,许攸却毫无办法。
原因很简单,袁尚借用袁绍的手段来打击豫州派的话,那豫州派根本就没有反击的力量。
而对什么人下手更好呢?
许攸用脚趾头想就知道,那当然是自己了!
豫州派这些人,其实人品都不咋地,比如逢纪就是个小人,喜欢进谗言;郭图心胸狭窄,喜欢搬弄是非;辛毗连自己老哥都能出卖;淳于琼好酒贪杯;颜良文丑匹夫之勇……也就荀讴辛评的人品好一些罢了。
许攸的贪财虽然一定程度上是自污之举,可是他贪财也是真的,他自己也清楚,可是就是控制不住,人的天性有时候真的是很难改变的。
他清楚地知道,就自己纵容亲属在邺城敲诈富户,抢夺良田那些破事,袁绍未必不知道,知道了也因为发小的关系不想管,可是要是袁尚用这些事情来兴风作浪的话,自己就算能保住性命,只怕也要失去权威了。
而如果因此投靠到冀州派那边,又是许攸不能忍的。
许攸虽然贪财,可是他还有个特点就是好面子,而且不知进退--如果这个特
点没有的话,他就不至于在曹操麾下还老喊曹操的小名,以为自己和曹操很亲密,还不断的摆谱说自己的功劳,以至于曹操都不能忍--真以为许褚是一怒之下把许攸给砍了的吗?许褚这样的曹操亲卫也许不算很聪明,可是绝对不会鲁莽成那个样子,无非就是曹操不能忍受许攸继续这么肆无忌惮地显摆,损害他的尊严,然后暗中授意许褚把许攸给砍了罢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袁绍还真是比曹操更宽厚,更能容忍,许攸能在他麾下一直混那么久,那种喊小名摆资格的事儿多半也没少干,袁绍却也一直没对付他。
正是因为许攸这样的性格,他才不能容忍自己投奔到冀州派那里,他是什么人?十几年前他就密谋要废帝,堪称士人中的一杰,和袁绍曹操都是称兄道弟的,现在当袁绍的手下已经很委屈了,结果现在还要投靠冀州派?
要知道作为一个智者,许攸本来就很嫉妒在攻打幽州的时候,沮授田丰依靠出谋划策和指挥作战,立下了巨大的功劳,他自认谋划和带兵能力都不在沮授田丰之下,只不过是没有得到机会罢了!
而审配……和他比起来就更差得远了!
可是现在审配是袁尚最看重的人!
自己投靠过去的话,就一定会在审配之下,甚至会被审配所指挥。
两个人本来关系就不好!审配性格耿直廉洁,最看不得贪财的,而许攸偏偏就是贪财的性格,两人发生冲突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许攸这样自视甚高的人,怎么可能忍受这样的屈辱。
然而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就极有可能面对袁尚的打压。
今天的酒宴之上,袁尚那不断警告的眼光,已经很能说明一些事情了。
所以许攸很忧郁。
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呢?
投靠袁尚?那不可能。
继续坚持下去?袁绍之前不当回事,可是自己干的那些事儿被放上台面,袁绍想糊弄过去都不行,自己得罪的可都是冀州的大商贾和大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