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
诸人尽兴散去之后,王易扶着刘备到了房间里,端来茶水与热毛巾,之前刘备早就说过,要和王易好好地聊一聊。
喝了一口热茶,刘备精神恢复了不少,挥手让服侍的人下去之后,这才笑着对王易说:“这次在合肥,听说你干得很不错。”
“那都是子扬叔叔的功劳罢了。要不是他斩杀郑宝,威慑住了其他豪强,淮南的那些豪杰们,也不会乖乖地排着队到我的帐前受审。”王易回答道。
“刘子扬确实有经天纬地之才,你看人的眼光不俗,此人作为一郡郡守是绰绰有余了,不过我打算把他留在我的身边,参赞军机。虽然他留在淮南当个太守是最合适的,可是他是淮南王的后人,在淮南纠葛太深,他自己也希望能够跟在我身边,我已经答应他了。”刘备点点头。
“子扬叔叔知进退,明大节。当然父亲也知人善任。”王易笑倒。
“你小子,当着自己老爹,就不要说那些文纟刍纟刍的话了,这一年多来,你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可是性格上,却不像之前我的儿子了啊。看来光武帝托梦这种事情,是真的有效,把你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不过为父,还是有些怀念以前那个有些傻乎乎的儿子。”刘备眼中露出慈祥的光来。
王易心中好像被扎了一下。
一个父亲的敏感,居然可以达到这种地步?
灵魂换了,刘备居然都察觉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父亲的儿子,这是不会改变的。”王易下拜,诚恳的道。
他倒真不怕刘备对他下手之类的,以他现在的武力,就算不抵抗让刘备去掐,刘备只怕都要用点力气才行。
“起来吧,为父的,又怎么会猜忌自己的儿子呢?更何况你越能干,我就越高兴,匡扶汉室这种事情,有了你的帮助,我才真正的开始有了信心啊。”
刘备把王易扶了起来,叹息道。
王易起身,坐下。
“为父幼时,家乡村口有一棵大树,亭亭如车盖,当时不知轻重,夸口道:我为天子,当以此为车盖。叔父刘子敬吓了一大跳,从此认为我不凡,他的儿子刘德然去卢公门下求学的时候,也就带上了我。可是那时候,为父家贫,也无甚见识,为了不被他人耻笑,所以假称自己好狗、马、美服,这才能够在那群官宦子弟之中混迹下去,可是那时候,为父心中,总有一股不平之气,就想着,为何天生都是人,却生来不同?从智慧、谈吐、力量上来看,我刘备,和那些官家子弟,又有什么区别?为何他们随意扔给下人的一串钱,都比我家一月的开支,还要多?”
“人生而为人,天子、皇族、公卿、世家、平民,不过是身上笼罩的外衣罢了。”王易想了想,然后道。
“正是如此。然则为父当时并没有想得如此透彻,只是心中有不平之气,于是你知道为父那时候做了些什么事吗?”刘备笑道。
“不知。”王易摇头。
“每当洛阳雨夜,为父都身穿黑衣,以黑巾蒙面,潜行于大街小巷之中,若遇不平之事,就暴起拔剑,一剑斩之!”刘备长笑道。
王易这时候才真的是惊了,没想到电视剧里那个只会哭得老爹,居然年轻的时候也有如此任侠的时候,半夜出去锄强扶弱,那可是洛阳啊!晚上宵禁之时,随意在街上走动,抓住了那就是一个斩立决!
不过想想便宜老爹的身手,王易也就释然了。
虽然和现在的王易没法比,可是便宜老爹的武力,没有85起码也有80,战场上不知道砍了多少人,当年的武力,想必也不俗吧。
“后来离开洛阳之后,因为家中生计,也慢慢磨灭了那股不平之气。后来黄巾乱起,我与你两位叔叔起兵,最困顿的时候,流亡丹阳,走遍了天下,我见过最奢靡的士族,也见过最困苦的平民,所以一直就在想,既然同样是人,一刀砍下,都是同样的头颅,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不平等呢?”刘备继续道。
王易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就是不平等的。就算到了将来千年万年之后,这种不平等,依旧存在。哪怕是两个同样出身的,他们也会天然在力量、智慧上有着不平等,我们要承认这种不平等是存在的,才能够想办
法去改变它。”
“有道理,正如比力气,我怎么也比不过你三叔,比气势,我也比不过你二叔。”刘备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之后,他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不平等固然存在,却可以尽量地减少一些。”
“让不平等之间的差距,变得小一点。让强者承担一点,让弱者更舒坦一点,那么天下,就会更好一点。”王易回答道。
“很好,铭儿,你在汝南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简化字不错,推广起来更容易,不过你打算怎么做?”
“让普通人学会,如果所有的老百姓都认字,那么管理起他们来,就更容易一些,甚至他们自己推举出来的领导者,都可以让一个地方发展得更好。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摆脱对士族的依赖,只要牢牢地将军队掌握在我们手中,就不怕士族会翻起什么浪花来。我对士族没有什么多余的看法,只不过他们拥有太多的利益,而这些利益,显然是不愿意吐出来的,那么我们就只能培育出的人,来分享这些利益,到时候面对现实,他们也会妥协的。士族垄断的主要就是文化,因为文化,他们才能够占据那么多东西,没有教育上的普及,想要让士族放弃自己的利益,根本是不可能的。”
“能管理一方的士子,能率军打仗的将军,绝大部分都出于士族,而不是普通人,所以我们才没法离开士族。既然这样,让管理变得容易一些,加上对军队的掌握,那么才能够摆脱对他们的依赖--是这个意思吧。”刘备想了想之后问。
“正是如此。”王易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