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信弃义的事情,我们不能做。”
洪元和开口说道,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但靳锦忠立刻就怒火冲天地顶撞了回去。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靳锦忠可以算是洪元和的副手之一,跟随着洪家班也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一直期待着他们能够在兰川闯出一片天地。
“侠义精神?早就已经死了。”
“你看看整个兰川,没有人在意我们的坚持和我们的专业,他们需要的是迎合市场,如果拒绝跟着时代前进,我们就要被淘汰了,洪师傅,你想要我们被淘汰吗?”
“你口口声声说想要让洪家班发扬光大,但你又一直坚守着自己那些可笑的底线,拒绝妥协也拒绝迎合,否则你以为我们洪家班的工作机会为什么越来越少?”
“啊?”
靳锦忠的话语非常重,压抑了太久也忍耐了太久,再也顾不上脸面,就这样直接将最丑陋也最肮脏的想法摆了出来。
这些事情,洪元和不知道吗?
当然不是。
靳锦忠说的那些道理,洪元和全部都知道,所以他一直在委曲求全,所以他一直在配合剧组的要求,所以他一直在挣扎。
包括这次流光影业的事情,如果洪元和说自己不心动,那肯定是谎话,也正是因为他地动摇和迟疑,洪家班内部的争执才会越发明显激烈起来,在炎炎夏日里更是变得躁动不安。
但翻来覆去,想了又想,洪元和终究还是没有办法。
“锦忠,这是诚信问题。”
“我们已经答应陆潜导演了,更不要说陆潜导演对我们的知遇之恩,如果今天我们为了流光影业而背叛陆潜导演,那么明天我们就可以为了更好的工作机会而背叛自己身边的伙伴。”
“有些底线,我们不能打破,这是定义我们的存在。”
“如果我们就连最基本的诚信都没有了,那么洪家班还有存在的意义吗?那么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坚持在这里,照顾一大帮子兄弟?我没有坚持的理由。”
其实,以洪元和的身手和资历,担任武术指导是非常吃香抢手的,他从来就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工作。
问题还是在于洪家班,洪元和希望照顾这一大帮子家人,给予那些走向绝望的同行们一次重新开始新生活的机会,这是洪家班的理念也是洪家班的坚持。
洪元和不能背信弃义。
靳锦忠却是冷笑了一声,根本就不买账。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你应该看看我们的现状,你的坚持你的底线,只是勉强拉着我们混口饭吃,没有尊严也没有骄傲,我们在片场那些工作人员的眼中,就是一群沦落街头的乞丐,你觉得这些坚持这些傲骨还有什么用处?”
“诚信?”
“不过是口头答应了那位导演一声而已,又没有签署合同,为什么不能选择更好的机会?”
“整个社会人人都这样做,为什么我们不行?”
看着越来越激动的靳锦忠,洪元和也是一阵恼怒,拍案而起,第一次对着靳锦忠发怒嘶吼了起来。
“因为如果人人都这样做,那么就再也没有人坚守道德底线,那么我们所拥有的我们所坚持的都只会加快崩溃而已。”
“其他人都这样做,绝对不能成为你也这样做的理由。”
“锦忠,你难道忘记了吗?当初你到底是怎么到洪家班来的……”
洪元和的话语没有能够说完,就被靳锦忠打断了,一句“没有必要和我说这些事情”,然后不甘示弱地又撞击了回去。
“我们现在都已经要吃不上饭了,侠义?能做什么?”
靳锦忠冷笑了一声,看着洪元和只是觉得可笑。
“流光影业家大业大,只要我们和他们签署这次合作协议,打响自己的名号,未来还会缺少工作机会吗?”
“但那位导演又算什么?没有资历没有人脉也没有名望,选择谁,难道不是明摆的事情吗?”
洪元和也是恨铁不成钢。
“人家流光影业家大业大,那么人家为什么要对你另眼相待?啊?”
“整个兰川三千多名动作替身,如果不是陆潜导演的话,他们凭什么就非你不可?”
“靳锦忠,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就是与虎谋皮吗?和流光影业合作,你就不担心他们达成目的之后过河拆桥吗?如果他们愿意,他们可以把你们生吞活剥,然后一点骨头都不剩下。”
洪元和的咄咄逼人让靳锦忠也完全爆发出来。
“是,你对,你说的对。”
“既然流光影业那么强大,那么你拒绝他们的话,你就不担心他们封杀洪家班吗?你是觉得那位导演能够拯救我们?还是流光影业愿意对我们手下留情。”
洪元和被靳锦忠的话语顶了回来,一口气没有缓过来,七窍生烟地连连咳嗽,空气里漂浮的躁动和闷热几乎就要炸裂开来,沉甸甸地气压让整个空间陷入一种惶恐不安的躁动。
管舟连忙上前试图帮助洪元和,却被洪元和抬手阻止了,调整呼吸之后,接着说到。
“锦忠,我们是武行,我们的能力和实力就是最好的名片,我们的诚信才是在行业内部立足的根本。”
“今天,我们为了流光影业而背叛陆潜导演,那么我们明天就可以为了更好的工作机会背叛流光影业或者任何一个剧组,你觉得我们还能够在这行待下去吗?”
“拒绝流光影业,那又如何?他们能只手遮天吗?其他公司会因为流光影业而拒绝我们吗?”
这次,靳锦忠没有再说话,倔强地扭过头,拒绝交流。
显然,话不投机半句多。
洪元和没有能够说服靳锦忠,靳锦忠也没有能够说服洪元和。
洪元和看着眼前的靳锦忠,突然就觉得一阵苍老。
其实,他可以理解靳锦忠的想法,“为五斗米折腰”的事情,他这辈子见得还少吗?虽然他不愿意这样做,却不能责怪对方没有风骨。
想到这里,洪元和就有些伤心起来。
“洪师傅……”
管舟担心地看着洪元和,想要说点什么,但话语却卡在喉咙里,眼底流露出一抹伤心:
为什么生活总是如此艰难呢?
洪元和对着管舟露出一个笑容表示安慰,然后又抬起头,环顾了一周,视线缓缓地、缓缓地落在每个人的脸庞之上,细细打量着一个个表情。
此时才真正意识到,其实有些事情已经早早确定,无法扭转,他的美好愿景,终究只是奢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