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休息室离开后,墨菲面沉如水,朝着科塞特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他一路走一路停,最终在能看到走廊入口的地方点着一根卷烟,慢慢抽了起来。
老头让他帮忙的事情说来倒也不难,就是趁着科塞特离开办公室的空档,进去偷真相牌啤酒,数量越多越好。
根据老头的说法,真相牌啤酒是目前唯一可以联通两个世界的桥梁。
饮用这种奇迹珍饮,黄金赌场内的灵魂便可以暂时进入里世界。正是通过这种办法,老头才能源源不断地从赌场里忽悠来新人,让这些免费劳动力为他们的“伟大事业”添砖加瓦。
而另一方面,老头背后的人也需要更多真相牌啤酒,用来逐渐加深里世界和黄金赌场的联系。从而彻底打通两个世界,摧毁科塞特铸造的虚幻假象的支柱。
这看似是个伟大且励志的计划;是一个经典的反乌托邦式故事;是一群被抛弃的人看清了世界的真相,毅然决然地要去打碎那繁荣的谎言。
但对于墨菲而言,这全部都是扯淡!
就他了解到的情报而言,里世界和黄金赌场几乎可以看成两个完全独立世界,并且随着科塞特对于黄金赌场的建设和对于赌客们的压榨,两个世界间的联系也在不断减弱。
长此以往,不断变得破败与腐朽的里世界,将有很大概率迎来彻底的崩溃。这也是为什么,里世界的怪物们想方设法也要逃进黄金赌场。
那位“赌神”约翰先前就是和怪物们做了交易,在某位魔鬼灯神的许诺下,他获得了超自然力量,并要代替怪物们赢下足够的筹码,分发给它们。
这些筹码的作用,是将怪物们的[本质]重新注入它们在黄金赌场的“投影”里,投入的筹码越多,它们就越接近自己在里世界的本体。
只要投入的筹码达到一定数量,怪物们就可以彻底抛弃里世界中剩下的行将就木的残骸,将黄金赌场的赌客投影转变成新的身体,完成一次“偷渡”。
毕竟这么多年下来,怪物们凡是能输掉的,都已经输的差不多了。它们在里世界的本体早已虚弱得不成样子,失去了太多[本质],甚至都快要称不上还“活着”,只能称得上“存在”。
但随着约翰被人赃并获,怪物们的计划就此破灭,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收集到足够“偷渡”的筹码,只能绝望的等待毁灭,亦或是……另辟蹊径!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老头的发言就显得耐人寻味了。
联系到他之前面对墨菲诘问时的神态,特派员有十足的把握,他就算不是怪物中的一员,也必然和它们有一腿。cascoo21格格党
老头的那些台词,骗骗不明真相的赌场员工还行,兴许还能激发他们心中的正义感,让他们将矛头直指科塞特这个强权。
但他墨菲是什么人?
他又不是什么外来的灵魂,更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普通人。早在第一次见到科塞特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向他阐述了整个神灯内部小世界的本质——
这是一座监狱,一座用来囚禁那些魔鬼灯神,扭曲之愿,乃至欲念聚合体的
。监牢。
落入这里的绝大多数灵魂都已经遭到愿望之王的污染,逃出去任何一个,都可能引发一场灾难。
因此,哪怕老头说的话听起来很美好,哪怕他对于科塞特所做事的描述是准确无误的,都无法改变墨菲的态度。
后者只需要确保神灯监狱的稳定,在此基础上寻找离开的办法。至于监狱的典狱长是个什么人,他是残暴还是无情,有没有捏造一个幻像来玩过家家般的游戏……
那关墨菲什么事,他得多闲才会去关心监狱里囚犯的生活状态!
不过话又说回来,墨菲在明晰了利弊之后,还是决定按老头说的,来到科塞特的办公室外面蹲点,准备去偷真相牌啤酒。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目前科塞特能接触到的可疑对象只有老头一个,而在没有真相牌啤酒的情况下,他是无论如何也去不了里世界的。
所以墨菲只能将计就计,帮老头这个小忙,并借机打入敌人内部,寻找机会将他们一锅端了,再不济也得搞清楚他们的老巢具体在哪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林涛,那小子显然是掉进里世界了。老头在和墨菲告别的时候曾有意无意地提了几句:关于某个迷路的少年现在正处于他们关照之下的事情。
这基本上可以称得上“威胁”的发言,标志着老头终于图穷匕见,放弃给墨菲灌鸡汤,而是打算依靠威逼利诱达成自己的目的。
墨菲一边抽着卷烟,一边在一台老虎机边坐了下来,他漫不经心地拍打着机器的按钮,眼神的余光始终锁定着走廊出入口。
等到整支烟燃尽,特派员总算等到了科塞特的出现。男人头戴一顶高礼帽,手持一根纯金的手杖,步履生风地向赌场深处走去。
这和老头给的情报相符,科塞特虽然很少离开办公室,但还是有些个人爱好的。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前去赌场内的歌剧院观看舞台剧,这通常也是清洁工打扫办公室卫生的时间。
没有过多迟疑,等到科塞特消失在视野中后,墨菲立刻走近了办公室。他戴上马里奥的红色棒球帽,轻轻转动门把。
办公室的大门应声而开,特派员稍稍舒了口气。因为老头告诉他,科塞特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只有赌场的员工才能打开这扇门。
除此之外的任何人都会被拒之门外,也包括赌场前员工,就算是那些怪物的利爪和蛮力,也休想破坏大门分毫。
现在看来,科塞特亲手制造的[马里奥套装]的效果,也囊括在员工范畴内,他对于墨菲倒是报以了很高的信任。
进入办公室后,眼前的景象让特派员一愣,原本奢靡到极致的装璜消失不见,他的眼中只有纯白的大理石、素色的墙壁、浅灰的办公桌以及后方淡蓝的窗帘。
简约、朴素,没有任何多余的事物,甚至有几份脱离尘世浮华的超然。这便是科塞特的办公室给墨菲的感觉,与先前那充满压迫感的黄金之屋截然不同。
特派员慢慢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明媚的阳光洒进屋内,玻璃后是一片沐浴在晨光
。下的海涛,蔚蓝的浪涛轻轻飘荡,拍打着雪白的细沙。
伸手在窗户上划过,墨菲感受着玻璃上传来的细微波动,他立刻明白这是一个依托于窗户制造的幻境,就像一个漂亮的背景贴图。
这个幻境异常精致,每个细节都无比真实,除了不能真的走进海滩外,光是站在窗户边,常人是看不出任何破绽的。
墨菲挑了挑眉毛,他很清楚这种幻境是不可能让科塞特自欺欺人的。后者这么做,要么是他喜欢像模拟经营游戏那样不断改变室内装璜,要么是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内心所渴望的愿景。
或许黄金赌场也是科塞特的谎言,金碧辉煌是他为自己戴上的面具,他真正追求的,还是在海边小屋般闲适的生活。
短暂的沉默后,墨菲将复杂的思绪抛到脑后,他走向办公室右侧的墙壁,慢慢摸索起墙面。
依照老头所说,特派员很快找到几处凹陷的地方。在按一定顺序扳动凹槽,并转动旁边书架上的某个摆件后,墙壁震颤起来,并从中间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了通往储藏室的通道。
墨菲快步走进储藏室内,他忽略了那一排排如同博物馆玻璃橱窗的展示柜,以及柜子里五花八门的物品与古董,将注意力转向与玻璃橱窗相对的另一侧。
这里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冰箱,旁边是一扇狭窄的木门。
特派员走上前,拉开冰箱的大门,伴随着扑面而来的寒气,一列列整齐排布的深蓝色易拉罐填满了冰箱中所有的空缺,它们全都是真相牌啤酒。
取出从员工休息室顺来的一个布袋,墨菲开始打包装酒。
他丝毫没有留情,从办公室前清洁工那里吸取到的教训告诉墨菲,哪怕少了一罐也会被科塞特发现,与其自欺欺人地揣上一罐两罐,不如一步到位。
很快冰箱最上面的两层就被清空,几十罐啤酒满满当当地塞进布袋之中。墨菲掂量了一下袋子,觉得再多加几罐就会严重影响他的正常活动,于是选择点到为止。
正准备就此离开,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吸引了特派员的注意。兴许是走路时带动了风,冰箱边的那扇木门被吹开一道缝,淡淡的幽蓝色光芒从里面透出。
“……?”
墨菲迟疑了片刻,他清楚不该过多逗留,却也清楚,这可能是自己唯一一次进入储藏室的机会。
老人曾说过,他原先是帮助科塞特管理储藏室的员工,后来意外看到了对方收藏的记忆,才因此被开除。
那么这扇门后面究竟有什么东西,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看过的记忆片段画面涌入脑海,墨菲回忆起画面中的科塞特,他最后展露出的冷酷无情,以及对于野心不加掩饰的追求……
那张面孔徘徊不去,却又和外面办公室的布局对立在一起,显得是如此格格不入。
特派员回到办公室内,感受着窗外虚幻的阳光洒满全身,明明是幻像,却给了他和真正太阳一样的温暖。
墨菲盯着那浅蓝色的窗帘与窗外的海水,凝视了片刻,转身走进储藏室,推开了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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