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房间没有一扇窗户,两侧摆放着烛架,密集的红烛燃烧,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在房间的最上侧,红绫罗帐垂落,隐约可见一七尺壮汉,一身红袍锦衣,怀抱白玉玉琵琶,正弹奏着乐曲。
突然,房门打开,百兽堂掌柜郑大山领着地龙帮萧剑走了进来。
“堂主。”
郑大山跪地匍匐。
一旁萧剑见了,脸色有些铁青,拱手行礼。
下属跪上司,在萧剑看来,天经地义。平日在帮里,他也没少接受下属行跪拜礼。
可问题就在对方竟然在接待“贵客”时,却没免去下属的跪礼,这便说明对方没将他当作“贵客”。
事实也却是如此,区区一个武道第二境,在他百兽堂堂主曹元师的眼中,也就比平常蝼蚁多了一对翅膀,可以勉强飞到他面前而已。
哪怕是地龙帮帮主杜春生来了,他也时这般对待。
只是有三境绝巅的潜力而已,自己已是三境绝巅。
“我看看你的宝材。”
琵琶声停下,粗狂的声音透过红绫罗帐传递出来。
“阁下未免有些不将我地龙帮放在眼里了吧!”
谈生意谈生意,来了既不请坐,也不奉茶,更是不问姓名,直接就要看“宝贝”,这哪里是待客,这分明就是将自己视作下属。
红绫罗帐中人起身,随后便传来仿佛铁杵杵地的沉闷声响。
“咚、咚、……”
曹元师轻轻撩开红绫罗帐,七尺身躯尽显壮硕。
更关键的是,他每走一步,铺地的砖石就会在他的踩踏下直接碎裂。
萧剑看着此人,只觉得眼靠近的仿佛是一头人形异种。
他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头,恐惧萦绕,呆滞当场,不敢有丝毫动作。
太,太强了,根本生不起丝毫的反抗之心。
曹元师走到萧剑面前,垂首俯视着这个“娇小”的武者,抬手轻而易举从他怀中抽出包裹,掀开绸布。
正是一支玄青的独角,独角上幽碧光华内敛,含而不发,隐隐有汇聚成“纹”的趋势。
“好东西。”
曹元师顿时面色大喜。
如今他那“娘子”蜕皮在即,有了这东西,便能生出异角,走水化蛟。
介时,就算面对先天一炁的宗师,他“夫妻二人”也不惧。
万灵教那些骂我们畜牲异类的,都给老子看着吧。
“心头血给他!”
说完,曹元师走进红绫罗帐后,重新坐下。
跪伏在地的郑大山赶忙从袖中取出琉璃瓶,递给了萧剑,
“萧帮主,这是异种心头血,咱们的交易算是完成了。”
萧剑双手颤抖地接过琉璃瓶,然后对这红绫后地壮硕身影抱拳鞠躬,
“多、多谢堂主。”
“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曹元师的声音自红绫罗帐后传出,便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萧剑心头屈辱,却又不敢发作。
曹元师顿觉无趣,于是让郑大山送客。
郑大山恭敬地送走了萧剑,又重新回到了房间,继续跪在原处。
非是他想回来面对这怪物,而是有些事情,作为属下,该禀报还是得禀报。
“堂主,昨日一早,飞鱼卫策马入城,来者有些不善啊!”
“飞鱼卫追杀的异种被人截胡了,你说他们善不善。”
怀抱白玉琵琶的曹元师手指飞快拨动,一轮接一轮的轮指使出,琴声急促,如疾风暴雨。
郑大山心头惊骇异常。
谁这么大的胆子,连飞鱼卫的东西都敢截胡,要知道大燕可不是北齐,王朝正值鼎盛,皇族英才辈出。
“堂主,如今城里盛传我们不久前猎杀了一只异种,之前我不知飞鱼卫的事,因此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来,恐怕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啊。”
“能查到是谁传出的吗?”
弹奏琵琶的曹元师轮指不停,琴声更是一轮高过一轮。
郑大山涨红了脸,仿佛被潮水倒灌口鼻,呼吸困难,
“查,查不到,只知道是随着我们有异种血出售的消息传开,才慢慢出现的。”
“查不到就查不到吧。”
曹元师看向旁边案几上宝光流转的异种独角,轮指越发的快速。
如今他肉身已锤炼至极致,金刚不坏,倒也不怕这十几骑的飞鱼卫。
只是他很好奇是谁在针对他,或者说针对他们“夫妻二人”:
“有实力截胡飞鱼卫目标。”
“舍得丢出这等异种宝材做诱饵。”
“知道我即便硬抗飞鱼卫,也不可能拒绝这等宝物。”
“宁愿得罪中京、不惜舍弃重宝,也要算计我们‘夫妻二人’。”
想到这里,曹元师猛然按住琵琶弦,
“似乎只有他了,可就这么笃定我会与飞鱼卫硬抗?”
疾风暴雨骤然停歇,跪在地上的郑大山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你下去吧,顺便监视一下飞鱼卫,有什么异动向我禀报。”
“是、堂主,属下、告退!”
郑大山艰难地倒爬出了房间。
……
……
州城,飞鱼卫驻地。
自从昨天一早策马入城后,飞鱼卫便再没了动静。
然而,事实上并非是飞鱼卫没有动静,而是没人能探查到他们的动静罢了。
一城之中,谁的势力最大?
毫无疑问是官府。
不论是南城的豪富,还是东城的地头蛇,亦或是西城的三教九流,在官府面前,都不算什么。
只是清平盛世,官府动作甚少,被大多数人习惯忽略了而已。
此时,白面千户端座高堂,手握刻刀,正伏案在一卷空白竹简上雕刻。
背负五柄短戟的副手左钺立于下方。
“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这百兽堂是万灵教一个名叫曹元师的叛徒建立的,他本身武道修为是三境绝巅,还饲养了一头异种,日夜与之交尾,十分变态。”
“呵,城里竟然就隐藏着一头异种,我铁鞋踏破,却不想就在眼皮底下!”
白面千户在空白竹简刻出一个个雅文,
“堂堂化境小宗师,竟然与异种苟合,被万灵教驱逐,不冤。”
左钺面色凝重,上前一步,谨慎问道,
“大人,劫杀我们目标的人,有可能是他吗?”
“应该不是,但也不重要了,通知弟兄们,今晚动手吧,曹元师可以放走,但异种必须留下。”
白面千户停下雕刻,吹了吹竹简上的碎屑,
“中京传讯,十三皇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左钺重重抱拳躬身,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