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城东突然出现大批兵马,离建宁府不足三里了!”
钟国昌急得满头大汗,披甲佩剑大步流星地闯入正德宫门。
“哎哟,钟大人!钟将军!何事如此慌张!不知娘娘在与赵侯爷议事吗?”钱士英在旁戏谑地笑着,随即又拧着眉目狠狠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未经通传,持兵刃入宫,难不成你要行刺王后娘娘吗?!”
“这……请王后娘娘恕罪!臣只是内心焦急!一时忘了……”钟国昌慌忙解下腰间佩剑,匍匐跪下。
“罢了!”钱王后淡定地问道:“钟大人,你方才说城外来了大批兵马?”
钟国昌起身拱手道:“是,娘娘!城中烽火已经示警,那些兵马来势汹汹,多为重骑,恐怕……恐怕有七八万人!”
“什么?!”钱王后脸色骤然惨白,有些慌神:“哪里来的兵马?七八万人?钟大人,我东平久无战事,哪来的这么多人?是你城戍司的吗?”
“娘娘!绝不是城戍司属下!城戍司各府守军加起来也就五万余人,多是步兵!可城外那些兵马都是白甲战骑,臣闻所未闻啊!”
一旁仿佛置身事外的赵俨,此时心底却暗暗得意,终究是上钩了啊!重明军,重明军,终于来了!想着不禁嘴角微微翘起。
钱王后偶然瞥见赵俨的神情有变,赶忙问道:“赵侯爷?城外的兵马可是燕军?”
“对对对,定是赵侯爷命燕军前来相助了!城外不远便是峻山,两国交界,赵侯爷,您为何不事先说一声……”钱士英有些露怯地说道。
“并非是燕军。”赵俨尴尬地强颜欢笑:“我燕国边军倘若调动,如此大事我怎会不知?而我燕军向来都是黑甲覆身,城外那些白甲之军恐怕是天降神兵了!”
“这?”钱王后又非孺子,怎么可能相信天降神兵一言……事已至此,只得怯怯地看着赵俨:“赵侯爷,城外之军既不是我城戍司兵马,又非燕军,恐怕来者不善啊!赵侯爷,可否请你传书,求得上国兵马来援……我东平日后必定——”
“不可。”赵俨一改方才的友善谦恭,冷漠地说道:“王后娘娘,我乃燕国特使,受命而来。陛下只命我探望东平君王,可没让我插手你东平这烂摊子事儿!”
“可赵侯爷,您不是说过会全力支持我们吗……”钱士英语气近乎哀求。
“我是说过。那是因为你们说,东平时局皆在你们手里!但我所做一切只为了燕国。谁人上位,我并不在意。只要对燕国忠诚,一如既往朝奉入贡,你们谁做王上都可以!不必再说了!”赵俨面露凶光,竟瞪得堂堂一国之母连同国舅,不敢直视。
只见钟国昌竟有一丝气节,骤然起身,豪迈地高喊:“王后娘娘!国舅大人!我城戍司也不是吃素的!何况建宁府墙高城深!纵来个十万兵马,臣也定能击退来敌!”
钱王后听闻此语,到底是妇道人家,东平又久无战事,哪里能体会到沙场的可怕?竟是一脸兴奋地回应道:“好!钟指挥使果然忠勇!本宫令你统领两司兵马,予你相机行事、杀伐之权!即刻上城御敌!待你凯旋,本宫为你封侯进爵!”
“谢娘娘!臣即刻出发!”钟国昌不改脸上的高傲,自信满满地大步离去。
目送着钟国昌高大的身影渐渐远去,钱士英眼珠一转,凑到钱王后身前轻声道:“娘娘,既然钟大人已亲自上阵迎敌,想必建宁府一定安然无恙!现在我们该商量商量,里头那位该怎么……”
钱王后眉头轻轻抖动,随即冷冷地说:“方才侍女已经禀报,他并未苏醒,只不过是梦中呓语罢了。今日一战,胜负未知,留着他,万不得已之时,有大用处!”
“哎呀!真不愧是王后娘娘!英明!英明!”钱士英立马会意,心神稍定。
赵俨默不作声,稍稍偏头瞥了一眼内室的方向,旋即拱手道:“王后娘娘,如今城外来敌,想必你和钱大人有要事相商,外臣就先告退了!”
钱王后轻轻点头,赵俨立即转身,加快脚步离去。
马车飞驰,回到驿馆,竟有数十名蒙面人持兵刃已在等候。
赵俨轻露蔑笑,轻轻挥手:“重明军已经距此不远,城内的兵马都被调去守城了!你等听令,前往东平监察司地牢,依计行事!成败在此一举!”
“遵命!”
……
不到片刻,东平国都、多年不曾经历战事的建宁府,已被八万重明军团团包围。
屈羽白袍重甲,金边头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座下红鬃烈马,一骑当先,立于城下!身后旌旗闪动,尘土飞扬,八万精兵结阵挺立。
“报!”只见石胜虎从一侧飞马而来,拱手禀报:“君相!我八万大军已经合围完毕!建宁府如今连一只苍蝇都进出不得!君相,是否下令攻城?”
屈羽吐出了一口浊气,望着眼前无比熟悉的高大城垣,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屈离等人,随即从胸甲内掏出虎首金牌,高高举起,大喝:“众位将士!王上有令!诛杀反贼!即刻攻城!”
“杀!——”伴随着震天的战鼓声响起,八万重明军将士,跟着密密麻麻的攻城战车,举刀策马,仿佛苏醒的下山猛虎,如滔天洪水般涌向建宁府!
“大皇子小心!”李亥领着屈离与古承嗣两位公子,向前冲去,单臂挥剑,不断奋力劈断无数飞来的箭矢。
城上的钟国昌及城戍司众兵士,虽都是从军多年,但哪里真的经历过战事?并且,方才重明军出击时,便一眼看到,敌军主将竟是曾经的君相——屈羽!更是瑟瑟发抖。
“将军!那是君相!这,这仗还打吗?而且这兵马这么多,又如此凶猛!建宁府城墙多年未修缮,恐怕兄弟们抵挡不住啊!”城戍司一参将慌张地指着城墙下。
钟国昌又何曾不明白?那君相屈羽,在东平威望无人能比,此刻又不知道从哪里拉了这么多兵马,城中百姓听闻此事方才已都闭门不出,自己的城戍司里头也有不少人压根儿就不想反抗……
可是自己又收取了钱家的金银,还当众辱没了屈羽等人,本来以为从此飞黄腾达,王后说不定一高兴给自己换个文六司的首使当当!谁料屈羽不知从哪里变出这么多精兵悍将,竟然还能绝处逢生?
王后好歹是一国之母,纵然事败也许还能存活。可自己出身平民,那不是死定了?“妈的!呸!”想罢钟国昌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心里一忖,随即扔下手中长剑,来回奔跑大呼:“兄弟们!放下兵刃!开城!开城!王后娘娘遭奸人蒙蔽,君相奉诏勤王,速速开城!”
接着跑到城墙高塔处,挥手呼喊:“君相!君相!别打了!城门马上就开,马上就开!”
须臾,战事顺利平息,几无伤亡。
悍勇的石胜虎擎着长枪,领着五千先锋兵马一举奔入,屈羽等人领着中军缓缓乘马入城。
建宁府中的百姓们闻听厮杀声渐渐消退,君相屈羽率军勤王,各家各户纷纷拥至街道两侧,簇拥着屈羽与重明军入城。
“君相来了!君相来了!”
“诛杀妖后!驱逐燕贼!”
“君相万岁!君相万岁!”
欢呼声、雀跃声不绝于耳,回荡在东平国都各处。
屈羽身旁一名重明军参将兴奋地说道:“君相!您瞧!我们可是民心所向啊!君相万岁!”随即也高举拳头,跟着百姓高呼起来。
此时的屈离与古承嗣,颇有些少年得志的感觉,也是神采飞扬地,策马缓缓行在入城的路上。
屈离心中难以掩饰的激动,爹和岳父终究是力挽狂澜,大局已定了!之后便能回府与母亲、岳母、瑶瑶和绮妹妹欢喜地相聚,从此定能无忧了!
而古承嗣虽然欣喜,但一心只惦记着,等大事解决之后,自己一定要亲手去杀了赵俨!
“驾~”只见李亥悄然拍马行至屈离身旁,冷不丁出言:“大皇子,您听见了吗?刚才百姓们喊的,可是君相万岁……”
“李大哥!我爹亲率重明军,一举破城。稍后便能擒杀逆贼,对东平可是功在千秋啊!百姓们向来敬重我爹,他是民心所向,我也为之自豪啊!”屈离脸上洋溢着浓浓的喜悦。
“大皇子,恕臣直言。您毕竟还年轻,臣在燕国时,见过的宫廷争斗太多了!君相忠勇,拨乱反正,又有精兵在手,今日之事已成定局,确实是大功一件……但诛杀了王后一党又当如何?这东平君王可是染病不起啊,其子年方两岁,君相又贵为王兄……一朝醒来,眼看君相权势正盛,又手握重明军,后果不堪设想……这声万岁可意味着……”
屈离闻言方才醒悟过来,李亥确实说的没错!如果钱王后一党倒台,那父亲必然重新登临国相之位。如今重明军现世,王上屈震如若苏醒,怎能不忌惮?卧榻之侧,岂容一猛虎鼾睡?
想罢身上竟冒出了一身冷汗,刚才的欣喜随之挥散。
屈离望着一骑当先的父亲屈羽,正喜笑颜开地在马上朝百姓频频挥手致意,丝毫不在意那声万岁之语,心里深深地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