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不仅仅是龚皓有,很多人心里也存在着疑问。
倒是陆怀安挺想得开,他说这种情况,肯定有个最大弧度的反弹,然后才会突然戳破。
这都不算是预测,而是事情如此发展下去,必然的结果。
可是,他们还没等来反弹,却先等来了裁减。
机构改革。
郭鸣都挺震惊的,机构改革方案来得又快又迅猛。
有人原先是停薪留职的,这一次清查,直接捋掉了职位。
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也有立马跑回来的。
可是也已经迟了。
有些岗位还留在那,人直接换掉了,有些部门甚至精减到剩下两三个。
“这什么情况啊,一点通知都没有的。”
“是不是下海的人太多了,惹恼了上面……”
各种猜测纷纷扬扬。
只是这些到底只是在体制内的,跟陆怀安他们倒没太大相干。
这么大的动作,上头肯定是经过了无数次推演,觉得可行才动的手。
“而且你听说了吗?这次的改革,很快就会推行下来。”
是按照自上而下,先中央政府后地方政府,分步实施的方式进行。
换言之,谁都逃不掉的。
唯一庆幸的是,在这之前,郭鸣他们已经升完了。
“幸亏啊,这要是稍微晚一点,你看看。”
晚一点,就遇到了这个事。
且不说能不能升上去,升上去了职位还在不在都不一定。
倒是孙华,难得的得了个假期,寻了钱叔一同过来找陆怀安。
“倒是有蛮久没见了。”
家里也没有别人,陆怀安招待起来,那真是够简单粗暴的:“就只有茶。”
扒拉扒拉,掏出点瓜子儿,还潮了。
“噫,你这没盖紧啊。”钱叔啧啧说可惜了。
一旁的小徐倒还算机灵,连忙出去买些吃食回来。
陆怀安叫住他,让他顺便订桌菜:“最好是让他们送过来。”
这天热的,懒怠跑酒店那边去吃饭。
“好嘞。”小徐乐颠颠地就去了。
孙华老实地坐在一边,很乖巧的样子。
钱叔瞅他一眼,忍不住乐了:“瞧,又开始装傻子了。”
“我没……”孙华弱弱地。
不过低头一看,好像自己这个手放膝盖上,一本正经的姿势是有点傻。
憨憨地挠了挠头,笑了。
陆怀安摇摇头,端了杯茶拉开椅子坐下了:“现在怎么样?”
“挺,挺好的,嘿嘿……”
要说孙华,也确实没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的。
原先跟着陆怀安出来的时候,他都成了个小混混了。
要那种日子再熬得久一些,怕是这辈子就那样了。
谁成想,山回路转,他摇身一变,考上了中学不说,现在还捧着了铁饭碗。
钱叔话,都是颇为感慨:“要不咋说,人这命数啊,有一定的呢?”
什么命不命的,陆怀安向来不信这话:“他靠的是自己本事考上去的。”
现在也是凭着他自己的本事,就的任升的职。
“这倒也是。”钱叔一巴掌拍在大腿上,龇着牙笑:“说到底,还是他运道来了。”
现在这位子虽然没什么大作用,可至少是靠他自己能力得来的,稳当太多了。
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饭,又聊了会天,到天黑才走。
临走前,孙华眼巴巴地瞅着陆怀安,几度更咽:“陆哥……真的,我这辈子最感谢的人,就是你。”
要是没有陆怀安,说不得那回吃枪子儿的那些人里头,就有他孙华。
“兄弟几个,说这些做什么。”
陆怀安拍拍他的肩,送他出了门。
只是这心里,到底还是高兴的。
孙华这孩子不错啊,不忘本。
这一觉睡的陆怀安很安心。
以至于醒来之后,外头突然就热闹起来,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原先上头决定实施价格“并轨”,放开价格管制,取消价格双轨制,实行“价格闯关”后,物价就一直不稳定。
全国范围内,都出现了物价上涨,而且愈演愈烈,进而产生了波及大江南北的抢购风潮。
到了这两天,更是压都压不住了的样子。
“瞧这个架势,倒有点‘全民皆商’的感觉了。”有人忍不住叹息。
也有人开始吆喝着笑说:“十亿人民九亿倒,还有一亿在寻找。”
以前大家伙儿都看不上这点子钱,觉得不能为了五斗米折腰。
可现在……
嗯,有钱真好。
原来自恃甚高或甘于清贫的各岗位人员,也开始暗暗加入了经商的行列。
有些人甚至宁可丢了这份工作,也要下海。
食品和各种生活用品,已经是普遍都涨价了。
有些东西比如猪肉和电风扇,几乎过几天就是一个新价格。
这种疯狂的涨法,引起了普遍恐慌。
大家都开始害怕后边会越来越贵,不再坚持会被调控。
柴米油盐和各种日常生活用品,都成了抢手货,有些商店的东西几乎被买空。
就连果果他们的小店子,也都被买得七七八八了。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陆怀安倒没去抢,只是也没放肆地把手里的存货全放出来。
照这架势,很多人压根不是在买必需品了。
有些人买的东西,都够他们开个店子了。
龚皓算了算,有些头疼:“这个价格已经差不多到顶了。”
再囤下去,怕是要出大乱子。
肯定尽早会管控的,计划经济能调控一切,物价一定会回落并且稳定。
陆怀安却摇摇头:“不一定。”
不要抱这么好的期望。
现在物价涨上来了,就不会那么容易回落。
就算后边能控制,也顶多是降一点点,降回原位基本是不大可能的。
市面上一乱,各种出价的都有。
有些人甚至连货都没有,戴着个皮包就到处蹿。
这里买,那边卖,中间收个差价就赚的盆满钵满。
更别提从北边买了到南边卖的,那真是一天一个价。
跑一趟,能抵从前跑十几趟。
“钱都不是钱了啊。”
这些人跟疯了一样的。
沈茂实都有些害怕了,感觉这钱赚的太容易。
打了几回电话过来,确定没事才继续送货。
到六月的时候,许经业过来了一趟。
他是来拉货的,定州这边出现了疯抢冰箱的情况。
“定州……”陆怀安沉吟着。
离武海省不远了。
“嗯。”许经业听出了陆怀安的意思,点了点头:“差不多。”
俩人打着哑谜,李鸿达没听明白,只得再次请示他:“真的把所有货都送过去吗?”
“对,所有。”
陆怀安叹了口气,点了支烟:“差不多了……也确实。”
确实差不多要到头了。
看着他们搬货,许经业眉头紧皱:“听说没,上头下了文件,锐铭现在在疯狂赶工。”
所有人都催着他们出货。
原先锐铭这边收购了好些小厂子,产量已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值。
现在却犹嫌不够,上头怪他们不够大胆,产量还不够。
“可锐铭这边,他们厂长说已经到了一个限值了。”
再往上,已经撑不住了。
陆怀安哼笑一声,弹了弹烟灰:“但他已经骑虎难下了。”
就算他现在说危险,想退,会有人让他退吗?
锐铭站在现在这个位置,早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确实退不了。”许经业眯了眯眼睛,看了他一眼:“现在好些冰箱厂,名头往前些的,都收到了通知在赶工……”
他一撩眼皮,那意思明显得很:新安冰箱厂呢?
陆怀安轻轻一笑,果断地摇头:“没有。”
他当时从高位退下来,甚至把陈翊之直接抽调开,新安冰箱厂早就没了从前的势头。
在南坪还算得了点名号,在全国,新安冰箱早就不显眼了。
好家伙。
“激流勇退啊。”许经业哈哈地笑起来,点了点他:“可以的。”
这等魄力,饶是他都不一定有。
当然了,他自己也是有些感慨的:“现在好些人找我借钱。”
一波一波的,有些甚至许下极高的利息。
要是他许经业敢的话,一天光是利息都能赚他个百来万的。
反正那些钱不是他自己的,倒个手的事儿。
陆怀安眸光一利,皱眉:“你没答应吧?”
这事现在沾手可不是聪明人该干的事。
“没没没。”许经业知道他误会了,连连摇头:“我哪敢啊我。”
当前这形势,就算是瞎子都能感觉到紧张了。
借钱?哈,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因为临近武海省,定州这边现在也是乱成一锅粥。
随处可见的大老板,个个腰缠万贯。
许经业摇摇头,神色疲惫:“我都烦了,索性过来拉货,躲个清净。”
也不知道,这场闹剧,会如何收场。
“我们自是不用操心的。”陆怀安摁掉了烟,眉目清冷:“现在该操心的,是锐铭。”
爬上去不难,难的是怎么长久地留在上边。
或者,怎么体面地下来。
许经业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难哦!”
现在好些人都已经在传,锐铭厂长能力不行了,胆子太小,所以才导致现在到处抢购冰箱,这么好的局面,锐铭竟然无货可卖。
“倒是可惜了。”陆怀安跟他把数量对了一下,签了字:“他这人其实挺有能力的,可惜没有话语权。”
许经业也签了字,叹口气:“谁说不是呢?”
这边的冰箱运过去,希望能解定州急缺冰箱的燃眉之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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