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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画中之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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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疑虑,可不只杜文仲一人有。

狄大随在赫连恕身后,缓缓往府门外走去,一张脸上也是满满的阴云,蓦地抬手肘了苏勒一下道,“你到底有没有劝过阿恕?古丽可敦那里即便盯得再紧,她若是动作,只怕咱们要走就来不及了。”

苏勒瞪他一眼,一边偷偷瞄着前头的赫连恕,一边压低嗓音道,“劝了,劝了好几回了,劝不动我有什么法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恕那个犟牛脾气,你行你上啊,看他听不听你的?”

狄大闻声亦是狠瞪他一眼。

这厢,两人大眼瞪小眼,那厢,赫连恕的后脑勺却好似长了眼睛一般,骤然就是一记冷眼扫了过来。

这回苏勒和狄大两人都是脊背一僵,住了嘴。

几人又继续迈步而行,赫连恕却又猝然停了下来,狄大和苏勒两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们站在这边廊下,隔着重重花树望了过去,苏勒挑起眉道,“那不是朵掌柜吗?怎么这个时候进府了?”

“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夫人请来的,女人家不就喜欢做衣裳?倒好像缺了穿的似的。”狄大哼声道。

赫连恕眼角余光一挂他俩,这两人喉间发痒般咳咳了两声没了音儿,赫连恕双目沉沉望了一眼朵娜的背影,收回视线时脚跟一旋,又迈步朝府门外疾走而去。

苏勒和狄大两个自是忙不迭跟了上去。

这头,徐皎与朵娜说了会儿话,果真又订了几身衣裳,便是让负雪又将人给送了出来。

她则又如之前那般,将人都撵了出来,独自关在屋子里,摆弄起了她那些宝贝画。

直到琴娘她们派人来催,她这才暂且歇下,用了膳,又将人撵了出来继续,倒有些废寝忘食的意思。

她身边这些人都是见惯不怪了,想着她能找点儿事儿做心里说不得好过些,便也由着她了。

谁知她这一做就直到夜深时,谁来劝都没用,连门都未能进得,还被徐皎隔着门勒令不许出声,不许吵她。

负雪几个守在门外,不敢离开,又不敢再开口劝,面面相觑间皆是战战兢兢。

待得瞧见赫连恕踏着夜色快步走来时,个个都如见了救星一般,悄悄舒了一口气,面上更是端不住,流露出丝丝欢喜,朝着赫连恕屈膝福礼,“见过郎君!”

赫连恕已是从她们面上察觉出了端倪,目光落在她们身后,透出晕黄烛火的屋子,眉心却是微微蹙起,略一沉吟,抬起手挥了挥。

负雪等人如释重负,应了声是,一一告退。

赫连恕这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抬眼见得徐皎便是笑道,“你这画痴是愈发厉害了,该不会从我走了就一直待在屋里吧?你没有瞧见负雪几人的脸色......阿皎,你也得多体谅体谅她们,莫将她们吓着才好。而且,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会照看好自己的身子,不让我担心的。”

徐皎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已是迎了出来,听了他这些话,也不恼,面上却也没有惯常的笑,嘴角轻抿,显得有些严肃,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可却炯亮有神,上前来,不由分说就是拉了赫连恕的手,道一声“跟我来”,便是拉起他直直走到了屋中的书案前。

这里虽不是书房,但徐皎一向有这个习惯,这正房一共五间,三明两暗,当中一处明间就独辟出来摆放了一张大大的书案,并一架常看的书等。

此时那书案之上摆了好几幅画,更别提那些散乱案上的颜料与画笔了,看上去很是杂乱。可徐皎却全然顾不得这些,将赫连恕拉过去,指着一旁的太师椅让他坐下,便是将她早先看的九嶷先生与赵夫人的绝笔信拿给了他,待得他看完,抬起头目光带着无声询问望向她时,她又将她最早发现那幅不太对劲的画作取了过来,送到他跟前。

赵夫人的生辰在春日,正是桃花烂漫的时节。因而九嶷先生留下的这些为赵夫人生辰所作的画作中,多以桃花入画。这一幅也是一样,画的正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方草亭隐在桃林之中,一家三口正坐在当中赏花叙话,场面甚是温馨,可却只是剪影,看不清面容。

这些画赫连恕早前也是见过的,他看了几眼,没有瞧出端倪来,不解其意,抬起头望向徐皎。

徐皎倒也不意外,抬手指着桃林之中,两瓣颜色深红的桃花道,“这里......这两瓣桃起初是没有的。”

赫连恕拢起眉,又凝目望去,那一片桃花隐隐绰绰,或深或浅,当真是可爱深红爱浅红,徐皎所指的那两瓣桃与其它的桃花在赫连恕眼中看来却没有半点儿不同。这些桃花瓣这一幅画中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他实在不知徐皎说的这两瓣起初没有是个什么意思。

他虽没有言语,可徐皎从他面上已经瞧出他未出口的质疑,也不奇怪,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些画我早已烂熟于心,这些桃花共有多少瓣,每瓣是什么颜色,如何分布,每一瓣又是何形状我都清清楚楚,你让我立时给你临摹出一幅也不是难事。所以,你相信我,我早前看这幅画时,画上并没有这两瓣桃花。”

赫连恕望着她一双黑白分明,写满认真的眼睛,敛下眸子,或许他确实不该质疑她,她在绘画方面的天赋确实是无人能及。何况,她不用明说,他也知道这个发现很是重大,她定然不会信口胡说。不过......

“难道是有人将画掉包了?”赫连恕问道,问罢却又蹙起眉来,目光落在手边那两封绝笔信上,不会,否则阿皎何必拿这两封信给他看呢?这当中必然是有什么牵扯的。

“这画还是原来那幅画,我断然不会认错。只是多出了这两瓣,不,或许应该说这两瓣桃原本就在,只不过我们之前都没有发现,而现在才让它显现了出来。”徐皎说着,将那画纸轻轻抬起,凑到赫连恕鼻间,示意他,“你闻闻看!”

赫连恕不解其意,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思,凝眉细嗅了一下,乌沉沉的双眸底便是极快地掠过了一抹惊色,“血腥味儿?”这画是十几年前的了,墨香与颜料的味道都淡去了不少,因而那抹血腥味儿虽是浅淡,要捕捉到却也不难。

徐皎点了点头,“对,血腥味儿。”徐皎再将九嶷先生的那封绝笔信也捧了起来,再送到赫连恕鼻间,“你再闻闻这个。”

赫连恕依她所言,也是轻嗅了一下,“也是一样的血腥味儿。”说着,他将那封信和那幅画都捧到眼前细细端详,“这信和画都有些年成了,可这血渍却还新鲜,至多也就几个月的时间。”

徐皎点了点头,又将另外几幅画也取了过来,一一指给赫连恕看,“我方才仔细瞧过这些画,这些在九嶷先生匆匆赶就的画里,只要有桃花的,每一幅上都多出了一两瓣桃花,亦都沾染了淡淡的血腥味。”

“你是觉得,这是九嶷先生留下的线索。有关那幅山水图,或者说......藏宝图的?”赫连恕多么敏锐一人,听她说到此处,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不错。”徐皎知道赫连恕必然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说到底只是我的猜测,到底是不是还要试上一试,所以,就在刚刚你回来之前,我试了一下。”

徐皎说着走回书案边,将另外一幅画捧了来,刚走到赫连恕身边,却被他一下子拿住了手,眉心紧皱看着她指尖那道口子。

徐皎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忙咧开嘴,笑起道,“这事儿自然是不能外传的秘密,所以我也没法子,又不能让负雪她们准备了别的血送来,而且本就是猜测,谁知道别的血有没有效用,我只好自己试了,只是小伤而已,不疼。”

赫连恕眉心却仍是紧皱着,半点儿没有舒展,目光更是紧紧锁在徐皎面上。

徐皎被他看得悄悄咽了咽口水,正在头疼该怎么顺毛时,赫连恕这才道,“往后不可随意损伤自个儿,你未必没有别的法子,只是太着急等不得罢了。”

徐皎讪讪,没想到赫连恕还真是了解她呢。

“一会儿记得上药。”赫连恕交代了一句,话落,便已伸手将她手里那幅画接了过来,垂眸一看,眼中却有了惊色。

“我早前看这幅画就觉得略有些奇怪,这画本就是画的雨后山水图,又是青绿山水,可九嶷先生偏用了水墨山水常用的米点皴技法,以润笔横点写山体,墨色浓淡层次有韵味,最宜表现雨润云浓的雨后山峦云雾缭绕的景色,可你看这里......”徐皎的手点在画中一处,“山峦顶部墨色深,渐下渐淡,右前方的山峦能略见勾线的披麻皴痕迹,用勾云法画云,再以淡墨泣染山峰和云层......虽说不按常理,也算是佳作,可当中偏偏又掺杂进了解索皴,以‘拖泥带水法’勾索交替.....”徐皎说了一圈儿,陡然见赫连恕一双乌沉沉的眼将自己看着,还是那样波澜不惊的模样,甚至也没有出声打断她,看那样子听得甚是专注。

徐皎却是瞬间反应过来,她说的这些东西于他这个外行而言太晦涩难懂,也得亏他居然没有喊停她。她有些讪讪笑了笑,“你该打断我才是。”

赫连恕淡淡一抿唇,“为何要打断你?阿皎不知,你说起这些时,整个人都好似在发光,好看。”

徐皎听着有些不好意思,却又觉耳热,望着他微微笑起,一双眼里的光更亮了两分。

“虽然阿皎说的那些,我大部分不懂,可却也听明白了一些,你的意思就是九嶷先生画这幅画原本不该如此,可他偏偏却就是这样画的。可这幅画本身就是为了藏那幅藏宝图,自然是与寻常画作不同。再加上这里,我想我已经明白了。”赫连恕的目光落在画中一处有些突兀的深色上,那里应该就是徐皎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用血来“试”过的地方,那里显出了一缕如丝线粗细的披麻皴痕迹。

“看来,九嶷先生是以秘法将这藏宝图以披麻皴的方式隐在画作之中,不知以什么法子,过了先帝那一关,而九嶷先生因此不得不以死来让先帝和皇家放心,若换了是我,必然也会不甘心,所以留下了线索。何况,九嶷先生那样聪颖之人,既然走到了兔死狗烹的地步,如何能够相信先帝会真正放过景家,他必然会留有后手。”

徐皎想起显帝因着心里有刺便直接将流民营数百条人命视为草芥,付之一炬,其智谋或许远远不如那位先帝,可心性却不遑多让。

徐皎的心头登时有些沉甸甸的,“他的后手,便是让这藏宝图在他死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就如他那封绝笔信上消失了的两个“画”字一样。他在临死前必然与赵夫人说了什么话,只是赵夫人这些年心绪一直与正常人有些差别,这才格外沉得住气,半点儿未曾动过这个秘密。只怕那些暗中监视着的眼睛早就忘了这事儿了,赵夫人才能这么顺利地将线索送到她的手中。

“大魏皇室既是想到这样的法子要将藏宝地藏起,那这藏宝图必然只有一份,藏在画中,至于其他副本包括参与藏宝的人都一早便销毁了。”赫连恕眼底利光隐隐。

“他们想要那笔宝藏,自然舍不下这些画,所以,他们不敢动景家的人,总想着从景府中找到解开谜题的办法。或许.....我二哥哥之所以成了紫衣卫,甚至我祖父受其重用,也是因为这个?”徐皎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却没有想到,九嶷先生就是掐准了他们的心思,越是宝贝这幅画,便越是珍视,却没有想到画的谜底非要将之毁了才能解开。

“他们也或许是在等一个人,等一个如九嶷先生一般惊才绝艳之人来替他们解开这个谜题。”赫连恕的目光带着两分复杂,静且深地落在了徐皎面上。

徐皎自然知道他话中之人指的是她,她却是笑了一声道,“他倒是看得起我。若非九嶷先生留下的线索,我只怕永远也解不开画中之谜。”徐皎目光落在那幅已经算是毁了的画上,目色亦转而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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