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恕也由着他看就是了。待得衣裳褪下,露出赫连恕坚实的臂膀,以及肩膀处那有些狰狞的伤处时,显帝微微抽了口气道,“怎的伤得这般重?”
赫连恕语调里带出淡淡惭愧,“是卑职大意了!”
“赫连都督这伤莫不是有毒?”太医察看后,突然惊疑道。
“是!”赫连恕淡声应道。
“居然还有毒?”显帝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太医又仔细察看了一番,给赫连恕把了把脉,这才弓身回道,“陛下,赫连都督应对及时,毒素未入肺腑,已是大幸。如今就是外伤,需要慢慢将养,赫连都督底子好,应是很快就可以痊愈。至于体内余毒未清,微臣开个方子,吃上几帖便是,倒也不是大事。”
显帝听罢,神色虽未更难看,却也未现霁色,他挥挥手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去开方子吧!”
太医忙弓身退下。
赫连恕起身整理衣裳,显帝面色铁青道,“岂有此理!这些朝廷的蠹虫,朕本还想着给他们留着余地,特意着你暗中查访,没想到他们居然这样大胆,既是如此,朕也不必再留情面了。赫连恕,朕着你全权查办此案,定要一查到底。”
“还有……过些日子北羯使团就该抵京了,朕可不希望北羯人看我大魏的笑话。”显帝说着这话时,神色端凝,望着赫连恕的眼神更是意有所指。
赫连恕立刻拱手抱拳,应道,“陛下放心,卑职省得,定在北羯使团抵京之前将事情办妥。”
显帝满意地点着头,面上终是显出两分笑影儿,“赫连爱卿身负重伤,朕本该让你歇息,只此事朕能信的人不多,也唯独赫连爱卿能让朕放心交付。是以,只能辛苦爱卿了,待得此间事了,朕定论功行赏,决计不会亏待了爱卿。”
“陛下言重了,为陛下办事,乃是卑职分内之事,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有了显帝的明令,整个朝野都因着一桩军需案而震动起来,赫连恕行事自来雷厉风行,更因着他在朝中从不结党营私,算作孤臣,谁的面子都不给,手段狠辣。
一时间,该抓的抓,该下狱的下狱,该抄家的抄家……凤安城中掀起了一片血雨腥风,就连外放的臣工也有受牵连的,朝臣们人人自危。
弹劾缉事卫的奏章如雪片一般飞往御案,奈何显帝却是置之不理,圣心如何,还有谁不明白?
这么一番大动荡却不过在半月之间就落下了帷幕,此时已是三月下旬,凤安城春色已浓。
与此同时,赫连恕冷血无情的酷烈名头在大魏境内传得越发厉害,提起他,谁不暗地里啐一声“大佞臣”?奈何即便恨得咬牙,也只敢在背地里骂罢了,明面儿上,谁也不敢得罪,还要命呐!
徐皎虽然自那日从赫连府回来后就再未出过门,但该听说的传闻却半点儿没有落下,何况,别的不提,就是这府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悄悄变了,大抵是怕得罪了她,她往后在杀人如麻的赫连都督耳边吹个枕头风,就能让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这样也挺好,徐皎满享受这样可以横着走的感觉。
可听说了那些传闻的赵夫人却是望着她一脸愁容的长吁短叹,徐皎见了就是笑着宽她的心,“他也不是头一天有这样的名声了,母亲该慢慢习惯才是。往后有他做靠山,谁还敢慢待你?届时将赫连都督的名头搬出来,母亲你想在凤安城横着走都成啊!”
赵夫人听罢,却是面色一变,抬手就是往她脑门儿戳去,“呸呸呸,你这小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些话若是被那些言官听去可还了得?我听说,弹劾阿恕的折子已经多不胜数了,这个时候,咱们可不能给他添乱啊!”
徐皎抿笑看着赵夫人,“我还以为母亲是介意他那名声呢!”
赵夫人叹了一声,面上愁云未散,“名声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认还算看得清楚。我只是怕你年轻不知事,心里会有疙瘩,更怕你们树敌太多,来日若是……”赵夫人顿住话尾,又是长长一叹。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阿恕做事这样不留余地,若是有朝一日落了难,那你们可怎么办哟!”
赵夫人忧虑的事儿徐皎自然明白,可是……那个人就从未想过要留什么后路。徐皎目下闪闪,沉吟片刻,才幽幽道,“母亲,这世上有些事总得有人做的。”
赵夫人听得微怔,呆了片刻,似在思虑她的话,良久又是一皱眉道,“你父亲也真是的,为何还不回?我是管不得你了,还有咱们家姑爷……也得催着他回来,好好管管才是。”
徐皎心口一颤,抬眼望着赵夫人沉凝的眉眼,眉心紧紧攒了起来,这些时日,赵夫人问起便宜爹的次数越来越多,有的时候甚至会语带怀疑。
也不知还能继续骗她到几时啊?
“对了,阿皎,你好些时日没有见过阿恕了吧?”赵夫人转念又问道。
徐皎忙打迭起精神来,“他这些时日可是忙得很,哪儿有空见我啊!”这话里透着丝丝酸气。
赵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地睐她一眼,“你这孩子……可不能这样耍小性子啊!估摸着他也差不多忙完了,是不是也该关心一下你的未婚夫婿,他之前不是伤得很重吗?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这些天,赵夫人可一直挂心着这事儿,虽然怕打搅了赫连恕的正事,却是时不时就会差人去赫连府问询。每回得到的都是“郎君已经好多了,请夫人宽心”的回答,可没能亲眼见着,赵夫人哪儿能真正宽心?
“他能到处折腾就说明伤已没有大碍了,何况,母亲不还常常问询着,不也说没事儿了吗?”徐皎淡淡应道,刚刚说完就见赵夫人皱眉往她盯来,面上的笑也是隐去了,“母亲这样看着我作甚?”
“你该不会是和阿恕闹别扭了吧?”赵夫人狐疑道。
自家这闺女喜欢赫连恕,一颗心都往他身上扑,这回委实有些反常。她这个未来丈母娘尚且时时挂心着赫连恕的伤势,她倒是不闻不问。
徐皎嘴硬,“母亲多想了,他忙着,我不想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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