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雪脚步匆匆,要追进暗巷之中,眼前却是一黑,前路被人不偏不倚拦住,入目是一张灿烂的笑脸,来人朝她一挥手,“负雪娘子,又见面了!”
正华街上,刚才的一番骚乱已是被京兆尹府和一队正好路过的紫衣卫一道平息了下来。
周俏带着一众护卫,着急忙慌地从某个方向跑来,好不容易见着一道招摇的身影,忙奔了过去,“景大郎君,阿皎姐姐不见了。”
后头这一句话压得低,景铎还是听了个清楚,他一惊,面上腾起急色,却还记得压低嗓音,“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
周俏眼里已经包了泪花,闻言摇了摇头道,“方才我和阿皎姐姐走散了,我们已经四处找过了,没有找着,倒是寻着了阿皎姐姐的一个护卫,说是好像看见阿皎姐姐被人带走了。”
景铎再混不吝,听着这一句也知道事关重大,他垂下眼,神色端凝起来。
“怎么了?”景珊觉出不对,上前来问。
周俏眼里的泪几乎已经滚下来,切切将景铎望着,“怎么办?”
景铎薄唇抿得死紧,一双眸子透着冷光,乍一看去,没了平日里那副不学无术的纨绔样儿,还有些吓人。
景珊和周俏俩不约而同敛了声息,目光不经意与对方的撞在一处,一触却又离开。
京兆尹府的官兵与那一队紫衣卫从街尾方向踱来,景铎略一沉吟,就是举步朝着那头走去。
景珊和周俏两人都是一惊,对望一眼,忙不迭迈开步子追上去。
两人走到时,景铎已经向人草草抱拳行了礼,凑到那紫衣卫领头的跟前,压低嗓音道,“副统领,方才混乱之中舍妹走丢了。”
紫衣卫的面具有差别,这位戴的面具是银制的,还真是紫衣卫中的高级将官。
那副统领听闻这话,面具后一双眼暗暗闪动了一下,那京兆尹府的都尉却是眉心一蹙道,“景大郎君,你家娘子走丢了,你自去找便是,与我们说……”有何用?
后头的话未及出口,已经瞧见紫衣卫那位副统领抬手招来了手下,压低嗓音交代道,“迎月郡主走丢了,你带一队人小心寻着,莫要声张。”
迎月郡主?京兆尹府那位都尉瞠圆了一双眼,陡然反应过来,恨不得抬手甩自己一巴掌,是了,怎么忘了,景大郎君的妹妹,可不只一个啊!
暗巷之中,一男一女对立而站,良久不言,过了好一会儿,徐皎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赫连郎君?你……怎么会来凤安?什么时候来的?”
而且听他的口气,他对她来凤安之后的动向是了若指掌啊!那……徐皎被莫名的心虚和不安所笼罩,面上的笑容却越发甜美。
“迎月郡主贵人事忙,自然想不到还有故人重逢之日,唐突了郡主,真是罪过!”赫连恕的声音一如记忆当中的好听,徐皎听着就觉心弦颤麻,随之涌起的却是更深的心虚,让她只能笑。
“赫连郎君言重了,我不敢当,不敢当!而且既是故人,就不要一口一个郡主的,太见外了。”徐皎笑得越发灿烂,背在身后的手指却是悄悄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是吗?”赫连恕淡淡一挑眉。
徐皎点头如捣蒜,脸都快笑僵了。
赫连恕却只是一双眸子深幽,将她定定望着,然后一言不发。
徐皎被看得渐渐不安起来,嘴角翕张着,有那么一瞬间,真想不知死活地问一句,你是不是要看到天荒地老去。
却在这时,骤然听得一声有些耳熟的哨声,和在不远处大街上的喧嚣声中,算不得特别明显,可徐皎还是听见了,目下一闪,抬眼望向赫连恕。
她都能听见,遑论赫连恕了,只见他眉峰紧攒,转头看了一眼正华街的方向,再转过头来,目光就与徐皎的撞到了一处。
四目相对,霎时无言。徐皎察觉自己忘了笑,忙牵起嘴角。
赫连恕深望她一眼,抬起手来,往她耳边一拂。
一缕淡淡冷冽的气息拂过耳畔,徐皎怔然抬眼时,他的手已经离开了,“明日桐记夹缬店,你最好来!”话落,他转身阔步走进了暗夜之中,三两下不见了踪影。
徐皎转头愣愣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负雪微微喘着气,到了徐皎身边,迟疑地唤道,“郡主!”
“负雪?”徐皎转头望着她,脸上有些茫然和恍惚。
负雪见她这样,吓着了,忙上前一步,将她揽住,“对不住,郡主!我本来追来的,可是在巷子口被苏勒拦了下来……”早知道她就不该觉得带走郡主的人是赫连郎君就不会有危险,而选择了妥协,看这样子,郡主是被吓坏了啊!
负雪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徐皎拽着她的衣襟,哭唧唧,“负雪,完了!我完了,他让我明日去桐记夹缬店!他莫不是要扒了我的皮吧?”
负雪“……”自从南阳府重逢后,她可从未见过郡主有这么惶惶的时候,就是在南阳府危机四伏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不管了!他还能杀了我不成?不能!”徐皎深呼吸着,给自己打气,看着情绪平缓了许多,转瞬又崩了,“负雪,我是在做梦吧?赫连恕……他居然来凤安了,还逮住我了?我怎么……怎么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呢?”呜呜呜……想哭!
“郡主……”负雪喃喃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宽慰,目光不经意一瞥,却是蹙眉道,“郡主,你的耳铛呢?”
徐皎一愕,抬手往右侧耳垂探去,果真触手一空。她陡然想起方才赫连恕离开前,往她耳边的那一拂,登时双肩一垮,小脸整个皱了起来,“完了!”
那耳铛是她册封郡主时,宫里给的赏赐,这样的东西都是登记造册的,算得身份的象征,却落在了赫连恕的手里。
正在这时,一阵忽长忽短的哨声盈入耳中,负雪神色陡然一凛,“郡主,咱们怕是要出去了,这哨声是在向我们示警!”
徐皎想着,行啊,不过与那些个北羯人相处了一段时日,居然连这也知道了?
主仆二人整理好思绪,转头往暗巷外走去,谁知刚走到巷口,便听着革靴摩擦地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负雪的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未及动,手背就被徐皎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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