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钇心中这般想着, 也就这样说了出来。
他道:“阿曦,我们燕王府世子或者燕王幼时都是在京中长大, 和北疆世家关系生疏, 所以历来为了拉拢北疆的本土世家,稳定北疆的势力, 都是要娶几个北疆本土世家女为侧妃的,烜儿除了是在京中长大,后来又南征北战,现在更是长居京城,迎娶北疆本土世家女,就更为重要。”
说到这里他还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王妃, 道, “阿曦, 你心地善良, 又一向万事都顺着景烜,对兰嘉县主也多有偏爱,我看此事你不宜插手, 我们也正好看看她心性如何。她既然嫁入了燕王府就当有身为燕王妃的自觉。烜儿等他多年身边未有她人, 已经是很对得起她了, 又如何谈得上伤心和委屈?”
南王妃一开始还挺平心静气的。
但听到这里心头却真的是一股火气。
她站起了身, 冷声道:“王爷, 烜儿要做什么自有他的主意,反而是王爷你,未经烜儿同意, 亦未曾和我商量,就只......”
她差点说出“就只被梁侧妃的枕边风吹了吹”,但想到自己还想要带恵雅和淑雅两个去京城,就忍住了没说,硬生生吞下了这句话,只道,“亦未曾问过我的意见,就擅自做主,将应下梁家,收梁家女为烜儿的侧妃,还直接送去了京城。”
“王爷,现如今烜儿在京城,我们王府只剩下梁侧妃的两子在北疆,梁家在北疆本就势大,你再让恵雅嫁去梁家,又把梁家女送去给烜儿做侧妃,还想处处打压兰嘉。”
“你这样,真的是在拉拢北疆的本土世家,稳定北疆的势力吗?梁家现在在北疆就已经飞扬跋扈,隐隐以第一世家自诩,你这样难道不是更加喂养大了梁家的胃口,将来很可能让他们在北疆坐大,再难辖制吗?”
赵钇听了这话又是尴尬又是难堪,脸上隐隐有些发黑。
这些年南王妃不理会他,他和她交流一直很少,更少谈及政事。
所以他也就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拿主意,不去找她商议......习惯使然,这儿子侧妃和恵雅的亲事也是如此。
却忘了儿子侧妃的事和恵雅的亲事可不是旁的事。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忍下了心里复杂的情绪,尽量平和道:“阿曦,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梁家虽然势大,但军权却都在烜儿手中,将来烜儿可能再也不会回北疆,这燕王府自然是要炀儿继承的。”
“但当年祖-皇帝在分封燕王府的时候就规定,燕王府除了燕王世子,其他公子皆不可掌军权,燕王世子入京,可挑选北疆各家族和将军的嫡长子入京陪读,所以这些人现在多是烜儿的心腹,他们又跟随烜儿征战多年,自然是只服烜儿却不愿臣服炀儿的。”
南王妃倒是第一次听赵钇说这些话。
她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打了主意若儿子不回北疆,就由庶长子赵景炀继承燕王府的意思。
她听到这里自然就懂了赵钇的心思。
儿子虽然不在北疆,但因为祖-皇帝的那些规定,后来儿子又领兵征战多年,北疆军权早就稳稳抓在了儿子手中,所以丈夫扶持梁家,根本就不是什么稳定北疆势力,根本的目的还是为了扶持庶长子赵景炀在北疆站稳脚跟。
所以替赵景炀和赵景烁分别求娶北疆大将的女儿,把恵雅嫁去梁家,怕是将来也会把淑雅送去不知哪家联姻也是为了给赵景炀铺路。
呵,为了他的庶长子,他还真是费尽心机。
且不说儿子将来到底如何。
就算儿子登上那个位置,北疆燕王府就为何一定要由赵景炀继承?
难道她儿子就没有儿子了吗?
或者若是烜儿有其他的心思呢?例如在北疆分设都指挥使司,派心腹大将镇守边疆,为何就一定要放个藩王在这里?
一个手握重兵的藩王在这里对朝廷到底有多大的威胁,还有谁比她儿子更清楚的?
可是这些事情连她都看得清楚,赵钇会看不清楚?
只不过赵景炀是他身边一手教导长大的长子,所以他的心偏在了他身上而已。
南王妃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因一次次的失望而对他死心。
她以为失望不会再更多一些,心也早已经麻木不会再有多大的感觉。
可还是没想到这一次赵钇竟让她心底又涌出了多年前的那种钝痛。
这个人,真的是当年和她青梅竹马,一起欢笑一起忧愁的那个少年郎吗?
还是她的那个阿钇早就死了,面前的这个人不是是外貌跟他有些像,但却是和梁侧妃同床共枕多年,早已经夫妻情深,共同为他们儿子谋划的燕王赵钇?
南王妃只觉得一阵疲倦。
她不想和他再谈这些事。
人的心一旦偏了,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她道:“王爷,你要如何为你的长子铺路这些我管不着。我只知道那梁衡面儿上一直对恵雅献着殷勤,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但暗地里却和他的什么表妹暗许终身,这样的男人如何可信?”
“王爷,恵雅是你的女儿你不心疼,我却不舍得我看大的女孩儿被别人糟蹋。我过几日就带恵雅和淑雅入京,你要是想把恵雅逼死,那我就和原妹妹一起,带着恵雅的尸体入京,你就好好和你的梁侧妃还要庶长子一家好好过日子吧。”
赵钇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至极。
南王妃看了他一眼,道:“你不会想着要软禁我吧?虽然烜儿是在京城,但这王府的事情却还瞒不过他去,你不会为了你的庶长子,连烜儿都不顾了吧?他怕是也想不到,他在京城和人斗智斗力,他父王没有想着帮他,却在北疆算计着他,算计着他的王妃呢。”
“阿曦!”
赵钇涨红了脸拔高了声音道。
南王妃却不理会他,往门口的方向退了两步就给他行了一礼,道,“王爷,你替赵景炀铺路,这都没什么,可你别忘了,将来赵景炀到底能不能继承这燕王府,还要看烜儿将来如何,若是烜儿退回北疆,你再为赵景炀铺路,难道他还能取代了烜儿不成?”
“若烜儿不回来,那他能不能继承着燕王府,那就更得要看烜儿的意思了,还请王爷三思,不要舍本逐末。妾身就不打扰王爷歇息,先告退了。”
说完就站直了身子,转身就往门口的方向去了。
留下赵钇面色青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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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京城燕王府。
天气放凉了下来,早上的时候园子里的花草树木已经有一层白白的霜了。
明舒是在北疆长大的,见状很是高兴,一早就命香茜帮她把几件裘衣收拾出来,赵景烜在园子里练剑回来,见到穿了一件白色雪狐裘衣,正兴致勃勃照着梳妆镜,笑起来像个小姑娘似的明舒也很是高兴。
她的雪狐皮都是他送她的。
因为他记得她幼时穿着雪狐裘衣在雪地里的模样,一圈白白的茸毛围着她的小脸,柔软又可爱,她的肌肤白皙透明,竟是分不清到底是那雪狐的茸毛更白亮一些,还是她的小脸更白亮一些,亦或是那漫天的雪花更白净一些,但最漂亮的,应该只有她而已,漂亮得炫目。
所以每年他都会亲自挑上好几件雪狐皮子派人特地送过去给她。
而显然,她也是特别喜爱的。
她忙忙碌碌的,看见他进来也不理他,只继续试着衣裳......她怕是还在恼着昨晚呢,她的脾气被他养得越来越大了。
但他却乐在其中。
她脾气大,也是因为昨晚柔顺得狠了才恼火。
他不打扰她,就那样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她,屋子里气氛格外的良好。
这时外面匆匆进来了一个婆子,禀告道:“王爷,娘娘,北疆来人了。”
明舒一愣,转头看向赵景烜,正好就和他的目光对上。
赵景烜收了笑意,面无表情。
但明舒却从那面无表情之下看出了他的无赖。
她轻哼了一声,转头看向那婆子,道:“来人就来人,你急慌慌地做什么,是老王妃娘娘派人过来了吗?”
婆子面有尴尬之色。
她觑了觑明舒的面色,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道:“不,不是的,娘娘。不是老王妃娘娘派过来的人,来人说是北疆梁家的大姑娘,老王爷派人护送她入京,说是,说是过来京城和王爷完婚的。”
“因为来人是老王爷的贴身侍卫,又手拿着老王爷的手谕,所以刘管事已经迎了梁大姑娘去了外院偏厅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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