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婢女筛选时,秦沐那幅被当成涂鸦随手丢到一旁,是为淘汰。
待到赵萱在体会‘泉’字的意境诗对之后,瞥见了压底下秦沐那看似涂鸦的一角,让人抽了出来。
正面看来,此画是由墨汁倾倒而成,杂乱无章。
若要说有度,倒也颇有模仿赵萱所示之画的意思,格局也是上下而成,上面晕开了一大团,下面又有枝枝丫丫般的延伸。
“贵主,此画东施效颦,着实可笑。可见贵主的天成之作,世间难有其二。就连这泉字,也只能是这唤作秦牧的书写出来而不能意会!”婢女道。
此次出行,赵近仅带了玄士随从,此间婢女都是由西侯安排的一众府中闺秀来充当。
可赵萱不置可否,看了又看,又拿出了黄子寒的那张宣纸,递给赵近,道:“父亲,这腕力虽不足,但姿态像了个十足。”
赵近宠溺道:“萱儿你以前就喜欢这秦牧的诗词字画,你说像,那便不假。”
赵近身边的随从等赵近话落,方才恭敬道:“主公,荒十六求见。”
“主公,查到了。”外面一人得了通报,进来后单膝跪地,禀告着,“那北恒的秦牧与北境军幕僚军师张曦之确实在青州。”
难怪此次赵近亲临临盘县,恐怕是与秦牧有关。
赵近身边的贴身护卫前面加荒字,以一到一百名之,是为死士,亦为暗卫,皆是玄士。
名唤荒卫。
像上官颖儿说的刘庆,仅仅是作为飞禽坐骑的司乘。
赵近叩着榻沿,看向西侯府那几个伺候的婢女道:“说下去。”
婢女们忽然下跪,磕头不止。
有随从进来,要将她们仨拉出去。
以婢女们的聪慧,又如何不知道自己是承夏山庄的人,下场定然可见。
按照赵近的性情,凡是可能听到秘密者,轻则割舌、挖目、断手,重则丧命。
赵萱出言道:“父亲,秦牧在青州之事,今天开始也不算是秘密。女儿刚巧缺几个使唤的,不如就将她们赏与女儿?”
婢女默不作声,但眼中充满了渴求。
赵近对于赵萱很是疼爱,道:“刘晚不简单,在青州和西州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你要真缺婢女使唤,那就随你罢。”
就在婢女们以为逃过一劫时,随从拿出三颗药丸,往她们嘴里塞,硬逼着吞了下去。
赵萱知道这是赵近最仁慈的做法了,只可惜这几个婢女三日后便会成了痴呆,不会记得任何事情。
好歹捡了命。至于刘晚如何处置她们,赵萱也理不了。
“另外,北恒大将蒙瑱也确在青州,但他旧部屯兵何处无人知晓。属下以为,秦牧尚未与蒙瑱接触过,因此他才需要抛头露面引来蒙瑱。”荒十六说道。
“你看着像吗?”赵近对荒十六问道。
荒十六道:“回禀主公,属下带来一人,此人乃北恒北境军见过张曦之之人。至于秦牧,属下亦从北恒天刑宗带了画像。”
赵近挥手。
荒十六出去了。
“萱儿,你见过那秦牧,又那么喜欢他的墨宝,若是在你面前,你认得出来不?”赵近转而对赵萱问道。
赵萱脸颊微红,道:“父亲,不许取笑女儿。”
赵近心情不错,有意调侃赵萱:“你说他写的那些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当初偷偷离家出走去北恒见他?当年你只消与爹爹说,爹爹替你五花大绑也要把他绑过来。”
稍顿,又感慨道:“年纪轻轻便入玄士的灵寂之境,天下绝无仅有。长得又没爹爹这么寒碜,还会舞文弄墨,也难怪你喜欢他。可惜他是秦风的儿子。”
赵萱摇了摇赵近的手臂,撒娇道:“父亲在女儿心中是最好的。”
“你这不是变相说为父不如他标致嘛。现如今他是落难了,据说,据说啥来着?”赵近朝旁边的荒十二问道。
荒十二低腰,回道:“据说他身中毒灵箭坠崖,捡回一条命时已经玄气全无,与普通人无异。”
赵萱却有个小心思,半年前秦牧还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玄门翘楚,自己虽然贵为节度使的女儿,但毕竟不是玄士,与秦牧无疑隔着天。
最主要的是大梁与北恒相互间并不平静。
赵近似乎是说给赵萱听的:“萱儿啊,现在就挺好的,蒙瑱是北恒北境军五神将之一,要是秦牧能招揽了他,就挺好的啊。”
赵萱知道赵近指的是秦牧牵动的天下大势,不好说什么,只能点头称是。
“对了,你这‘墨’字画也是三年前无意之中作的吧?这不挺好的,三年后也是秦牧答了出来。腕力不足也是正常,毕竟他没了玄气。拿出去贴了,得是他拔了头筹。”赵近说完,便又闭目眼神。
赵萱自然记得她一直很喜欢秦牧的墨宝,可是就是无法临摹得出那种意境。后来一次偶然的无意之作,反而成了这‘墨’字画。
可见书画三年得,天然去雕饰,说的正是这无心成佳作。
赵萱这才将心思放回诗对,再看刚刚秦沐的那张杂乱,发现不在案几,掉在了地上,反面朝上。
再看时,竟然是一幅叠泉画。
潺潺流淌的墨泉蜿蜒流过,喷珠吐玉,气势却又奔泻流淌;明明涓涓细水,却又浪花飞腾,银雾飞溅。
点点皆诗境,滴滴有物华,明明有人工的痕迹,偏偏又是浑然天成。
如果沉浸其中,那蜿蜒好似活了过来,与‘泉’字竟有些相似,好似就出自秦牧之手。
想比之下,黄子寒的字虽然活灵活现,可腕力不足;而这幅画,虽然也是普通人而作,可却入纸三分,比秦牧的字画更像秦牧所作。
殊不知黄子寒假冒秦牧,也只是形似。
赵萱与黄子寒不一样,她是痴迷于秦牧的墨宝,自然醉心其中,能够体会其中的诗情画意。
所以赵萱才有这种‘泉’字画比秦牧作的还像的错觉。
若是在此之前,赵萱很肯定这是秦牧独有的手法,别人模仿不来;可现在她也琢磨不定。
再看向外头,黄子寒与语蝶同坐,戴着面具无法辨认。
赵萱有个离奇的念头涌上来,对荒十二道:“去,把作这画的人请过来。”
参与茶宴茗会的有的已经有功名,有的为生员功名而来。
怕荒十二没有领会她的意思,赵萱又补充道:“告诉招远东,此作夺得头筹,画作者若无功名,则取为生员;若有功名,便问他需要什么赏赐!”
荒十二迟疑,问道:“若对方是女子呢?”
赵萱道:“此作入纸三分,定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