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生员要过三试,这次茗会雅集别开生面,自选擅长,并无限制,比三试要松。
“诸位,这第一轮以诗会茗,不作限制,就此开始!”李知恩道。
稍顷便有有童子过来,分发了一套笔墨纸砚。
这笔墨纸砚看起来都是普通之物,也不做任何标记,是以感觉若是外带进来,也不会有所不同。
兰儿却是心中懊恼,早知如此,还不如先备好成品。
“这第一轮以半炷香为限。”
为示公平,由李知恩亲自点香,示意并无不同。
然而香还没点,主位阁楼间里的赵萱让随从将李知恩喊了过去。
“见过道尊,见过贵主!”
赵近眯着眼没有理会,厢房里针落可闻。
李知恩诚惶诚恐,见赵萱戴着面纱,不敢多看,领会了过来,连忙跪服在地:“不知贵主有何吩咐?”
赵萱轻启朱唇,用婉转清脆的声音说道:“有劳黄堂改一下规则。”
赵萱尊称县公为黄堂,李知恩若惊,背冒冷汗,双手手背抵额,趴伏在地,道:“贵主但讲!”
“今日宾客并会,临盘县人杰地灵,半炷香难有斐然文采新意出来,若众人多数取旧诗陈题应付,也并非临场才学。不如规则改一改,由本主出题,宾客答题。”赵萱说道。
莫非因去年是真应付了事,道尊被朝堂闲语,故而今年道尊亲临,这事要是弄不好,乌纱帽不保,小命亦难全。
李知恩叫苦不迭,怎么不去其他县,偏偏选了临盘县。
即便没有领会内里实情,李知恩仍旧唯唯诺诺,遵命便是:“诺!下官这就按照贵主的意思办事。”
起身低眉一路退出去,再出来时,大家伙还在等李知恩点香。
“尊贵主令,规则稍改,诸位稍安勿躁。”李知恩也是干等,不知就里。
底下一片喧哗,明明是各自发挥,很多人都准备好了旧时自认得意之作,正待当作新词来填,这突然的改变规则,实在令人惴惴。
“老李搞什么鬼,本公子正待一鸣惊人,他抽的什么风?”李隆西哪里知道贵主是谁,当即站起来要问他老子此是何意?
旁边李明知道李隆西在县里横惯了,此刻急着出风头,要是真的让他发问了,回头老爷不得削死他。
便给李示使了眼色,两人抱住一边胳膊:“表舅,表舅,别胡闹。”
李隆西不满,当即道:“就算是西侯,也不能说改就改规矩吧?去年可不是这样的。大家谁不知道,此乃形式!”
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主位和次座肯定是听的清楚的。
李隆西凭本事一句话把道尊和西侯都给得罪了。
李知恩吓得纱帽都抖了起来,十个脑袋都不够掉,一只手扶着帽,一边就要下去把李隆西打死:“来人,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拉下去,责,责杖五十!”
责杖五十,对李隆西这公子哥来说,非死即残!
其他人有不认识李隆西者,顿时偃息声音,将所有不满都吞下去。
有认识李隆西者,知道李知恩平日里宠溺独子,这次仅因为李隆西一言,便盛怒之下要打死他,可见李知恩口中的贵主何等尊崇,不容亵渎。
秦沐认得李隆西,也知道主位是谁,看好戏般等着。
黄子寒与语蝶道:“牧曾听说此人多番纠缠于你,今日更是见识了。”
语蝶道:“县里一霸,无法无天,终究会有恶果。”
“老李头,你是主司,也要以德服人吧?再说了,我说的也没错,规则说改就改,就是对道尊的不敬!”李隆西见李知恩来真的,刚刚是热血涌上来,现在是后怕,连忙改口道。
李知恩老泪纵横,这孽子再说,株连甚广啊!
当即顾不得其他,来到李隆西面前,左右开弓把李隆西打成猪头般,还不忘对随从喝道:“拉下去,责杖加倍,打死方休!”
“爹,我没错!圣上也说了,此举乃是不拘一格取人才!既然是不拘一格,自当任由发挥,否则与三试何异?再说了,我已有生员功名在身,你不能说打死我就打死我!”李隆西真的怕了,嘴犟回应道。
李隆西早些年花钱捐了个生员的功名,所以这次他并不是为了名利,纯粹是要来出风头给语蝶看。
李知恩如何不知道李隆西今日所来为何,恨铁不成钢骂道:“孽子,你既知道你有功名在身,还把话挤兑贵主,头昏脑胀说些混账话,当以死谢罪!”
李隆西再不堪也听出来了,青州知州赵可都不敢开口,说明改规则的人很高贵,让他平日里兢兢业业假装两袖清风的老爹都只能当龟孙子。
“爹,我,我,爹,我……”李隆西吓坏了。
李明和李示也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拉下去,打死!”李知恩双目一闭,把心一横。
赵萱生性善良,此时眉头微蹙,见赵近还是闭目养神,当即让随从玄士去传话。
又怕打扰赵近,赵萱便前往次座。
出来后,赵近旁边一人道:“大小姐慈悲心怀,定不忍责苛。”
赵近依旧没有动静,许久方道:“随她吧。”
赵萱得宠,可见一斑。
见赵萱过来,赵可以为赵萱不悦,连忙让人又加了席,道:“何敢劳烦贵主,下官便可处理此事。”
赵萱心地善良但不傻,聪慧如她,岂不知赵可若要出头,早就开口,何须做那官场客套。
但赵萱也不点破,而是道:“听闻临盘县接二连三出英杰,刺史大人也不替父亲招揽招揽。”
赵可闻言,脸色变幻,以为秦牧一事被知晓,只得装傻试探:“贵主教训得是。下官对道尊的赤胆忠心,日月可鉴。无论西州还是青州,下官都是谨遵道尊令谕!”
说的是赵可捏造事实,诬陷上官迟之事。
他内心知道上官迟并无与前北恒北境军大将蒙瑱互通有无,蒙瑱是否来了南梁他也无从可知。
倒是秦牧与张曦之在潇湘馆他是知道的。
前朝遗后刘晚有两百年的士族根基,当朝权臣赵近握有定羌军大权,两者已经形成微妙的关系,似乎和则两利。
但潇湘馆是西侯的产业,姥姥是西侯的代言人,赵可在节度使与西侯之间两边都不想得罪,所以才隐瞒了秦牧便在大梁的事情。
再说秦牧是一个契机,赵可还想着挖出价值,找机会面圣,藉此摆脱对士族的依赖。只是此举风险甚大,士族盘根错节尾大不掉,他无计可施。
上官迟与赵可本来亲如兄弟,如今反目成仇,也是造化弄人。
定羌道基本是赵近的地盘,否则也不可能单凭子虚乌有的事情便能扳倒圣宸亲自任命的上官迟,让西州牢牢掌控在赵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