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元年十二月,比以往的冬天更冷一些。
徐州牧陶谦已经彻底进入了弥留之际,传闻他昏迷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要更多。
在这种关键时刻,他没有将自己的两个儿子留在身边,而是让他们早早地回到家族之中准备自己的后事和返乡。
这种态度已经表明了他不打算将自己的位置留给儿子,当然,这也没有让人多么的吃惊。
张飞已经是这个小酒馆里面唯一的熟客了,由于街边小摊和糜家的大力铺设,如今炒菜和这茅台酒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了。
虽然刘峰也可以称得上是日进斗金,但却是没有丁点想要显露自己的意思,反倒是将自己的招牌都给撤下来了。
若非是张飞这种“熟客”,还真没人知道这么一个偏僻的小角落里面竟然藏着这么一个人物。
“我说小子,你这小店是不打算干了不成,本来就够简陋了,如今连个招牌都没有,这谁知道你这是一个酒馆?”
“徐州的冤大头又不多,有你一个还不行么?”
“....你每天不让气我几句你是睡不着么?”
“这话难道不应该是我问你么?
你这黑家伙天天往这边跑,不在我这受点刺激,你是哪儿不舒服么?”
“嗯....”最让刘峰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家伙竟然还真沉吟了许久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你还别说,有几日军中事务繁忙,还真没顾上过来。
那几日这身子还真是不怎么利索。
难不成你这酒里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看着这黑厮难得的一脸正经,刘峰忍不住的往旁边挪了挪。
“我这酒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你。”
“俺怎么了?”
“可能是跟着刘备久了,阴阳失调吧。”刘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给出来了一个可能,“毕竟你们这群糙老爷们一个个和返了祖一样,难免会出现这种想被驯化的心态。”
“.....说人话!”
“你就看看他们三兄弟的样子,老大刘备活脱脱一个长臂猿转世,老二关羽粘上毛就是红脸狒狒,至于老三吗....”
“老三怎么了?”张飞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刘峰,凶光外露。
“他不用粘毛,那就是只猩猩!”
“.....”张飞喘着粗气看着面前的刘峰,好险才将自己的怒火压下去没将他脑袋捏爆,“今天没胃口,先不吃了!”
看着留下这句话就怒气冲冲离开的张飞,刘峰也没有多做挽留。
“慢走,不送!”
“哼!”一声冷哼,都震得人耳朵发麻。
等到张飞撤离走远了之后,糜贞再次从后面走了过来,熟悉地收拾着桌上的饭菜。
“这位客人恐怕再也不会来了。”糜贞收拾好了之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难不成咱们这小酒馆就真的要关门了?”
“关门就关门,反正现在也饿不着你。”
“可....”糜贞看着刘峰欲言又止,表情十分纠结。
“想说什么就说,别跟拉不出屎来一样,小心憋....打人不打头!”
一盏茶之后,顶着一脑门子乌青的刘峰在冰敷,糜贞则是怒气未消的看着这个成天惹自己生气的家伙。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长了一张嘴!
“你说你发那么大火干嘛,火气大了脸上长痘痘....”
“闭嘴!”糜贞怒气未消....
“好嘞!”刘峰很识时务。
“说,为什么故意气走他,你是不是知道他是谁?”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巴...”
“......说话!”
“你让我闭嘴...”
“说话!”看着已经明显飞化的女人,刘峰再次选择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那家伙就是刘备身边的三弟张飞,我又不是傻子,哪里能够看不出来他是谁。”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黑塔一样的身材,加上那大嗓门子,我又不傻....”
“那为什么你还这样!”
“哎~”刘峰第一次在糜贞面前长长的叹息一声,然后顺手将糜贞的小手拉了过来,这一刻他的脸上全都是寂寥之色,看得糜贞都有些心疼了。
“怎么,有什么苦衷么?”
“哎~”又是一声叹息,此时刘峰的手已经开始不断地摩挲起来,“也没啥,就是想摸摸你...”
“.....”
惨叫声在小酒馆里不断回荡,一声惨过一声。
“错了错了,真知道错了!”被拧的一片青紫的刘峰终于认怂了,看着面前的糜贞他这一次是真的苦笑了一声,“不是我故意将那家伙气走,主要是时间真不够了。”
“什么意思?”
“陶谦快死了!”
“...我知道,前两天回家的时候听到两位兄长说了,然后呢?”
“陶谦这老东西现在摆明了要把徐州扔给刘备让他为自己挡灾,明眼人呢也都看出来了这地方他刘玄德绝对守不住。
甚至刘备自己心里也不是没有这个准备。
但是他放不下啊。
这辈子最多就是个县令的他,如今要成为一州之主,他怎么可能放弃这次机会。
舍不得,这就是他的命啊!”
“....”糜贞看着面前的刘峰,感觉这一刻的他非常的陌生,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正经过一样。
“你是觉得玄德公肯定守不住徐州,所以才不想和他走得太近么?”
“不仅如此,他在徐州那就等于将自己放在火上烤,早晚会出事儿的。
跟着他,先不说危险不危险,就他那两个兄弟的性格。
一个傲得没边儿,一个动不动就掀桌子。
说实话,我可不想跟着他们受这个罪,咱们老老实实的在这个没人知道的小酒馆里挣着自己的钱,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不好么?
干嘛非要掺这趟浑水。”
“可是你既然这么明白,那为什么当初还要帮他?”
“....这不是为了你嘛,嘿嘿...”这一刻的刘峰再次恢复到了那个无赖的模样,不过紧跟着他的耳朵就被糜贞给拎起来了。
“好好说话!”
“好好好...我就是有点执念。”
“什么执念?”
“....我见过徐州大屠杀,知道那一刻我面临着的是什么感觉,所以...我讨厌这种感觉。
刘备就算有千般不好,但是最起码,他对百姓尚且还有底线。”
“咔吧!”
这一刻,在门外偷听了半天的黑厮终于一不小心踩碎了一旁的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