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段文俊能写诗。
当日,在望江楼诗会的时候,段文俊不过数息,便写出了一首《归田园居.绿湖轩》。
当时人们都以为他是抄袭的,可是却又找不到抄袭的源头。
不过几天后,柴静云的宴会上,他便再一次惊艳了四座。
仅仅数息,有写下了《蝶恋花》这样的诗词。
只是,当时仅仅柴静云在场,其他人也只是听说而已。
并未身临其境,除了感叹和羡慕,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此刻听说段文俊又要作诗,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段文俊端起了酒杯,自己斟了一杯,缓缓站起身来,朝秀玉儿看了过去“那便,我吟一首《浣溪沙》。”
众人心中大惊。
这么快,几乎不用思考,这就有了?
这速度,这才情……
话毕,词起。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
“夕阳西下几时回?”
仅仅数息,他已经开口了。
所有人,脸上满是震惊的神情。
震惊之余,更多的是疑惑。
一曲新词酒一杯,说的自然是当下,说的是此时此刻。
新词刚出,酒在手中。
去年天气旧亭台。
去年,去年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自然,他还是之前的纨绔大少爷,在望江街上游手好闲。
可是,为什么又会有“夕阳西下几时回”的感慨呢?
众人,皆不解。
只是,柴静云盯着他的眼神,却不一样了。
因为,他从来都不相信,段文俊真是什么天人,真的能够有神仙在梦里教他什么本事的天人。
即使是有神仙教他本事,那些才学也不可能是短时间能够教出来的。
他一直在怀疑,应该是从一开始,段文俊就是个极有本事的人。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不得不藏拙。
二十年前的事情,外面很少有人知道。
可是,作为顺帝最为器重的皇室成员之一,柴静云还是听说过了许多传闻。
若那些传闻是真的,那么段文俊的纨绔也就不奇怪了。
即使他自己不愿意做纨绔,他父亲也会让他成为纨绔。
所以,或许人们只知道段家大少爷的游手好闲,却不知道他心中的真正想法。
夕阳西下,结束了一天的花天酒地,揭下了脸上的面具,他便会开始思索,什么时候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呢?
仅仅是两句诗词,柴静云感觉自己已经读懂了段文俊。
他更是感觉到,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少年,恍若历尽了沧桑,看透了世道的苍凉。
就在他思绪飘开的时候,段文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小园香径独徘徊。”
柴静云的眼神,猛地紧锁了起来。
这两句写的,恐怕不是他自己。
莫非,真是二十年前的那桩秘闻?
无可奈何花落去,那便是往事如烟,谁也无法阻拦事情的发生。
所以是无可奈何,所以是繁华落下,凋然谢幕。
若是一切就此过去,谁也不再提起,那么也就无所谓了。
或许,他就以一个纨绔大少爷的身份,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一辈子。
可是一阵风绑架了他,差点还让他丢了性命。
或许,因此,是他父亲段大雄醒悟了。
又或许,因此,是他段文俊自己醒悟了。
终究,他决定不再藏拙了。
所以,才有了后来惊艳的诗词,才有了后来惊艳的美食美酒,才有了后来的肥皂和斑纹猪……
自然,亦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后来招安月亮岛,收复单凤山的功绩,才有了国学院的读书二十二真言,才有了朝堂上萝卜加大棒政策的剿匪国策……
所以,这才是他真正的自己。
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就如那春燕归来……
只是,显然,他此刻也是迷茫的。
仅仅是这么几个月,他已经遭到了单凤山和天荡山的报复,几次差点都丢了性命。
他肯定已经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
就因为他太出色,也影响到了太多人的利益,所以有太多人想要他的性命。
所以,他才会“小园香径独徘徊”。
这写的,不仅仅是他段府的园子。
段家堡的段家大院,柴静云也去过几次,还住过几天,那后花园压根就没种上几丛花。
望江县城的段府,就更少了。
所以,小园里面压根就没什么香径。
而且,他住的都是偏院,就那么屁大点的地方,根本就徘徊不了。
故而,这里写的仍旧是他的心境。
他是在徘徊,自己是需要低调呢?还是让自己的光芒四射起来。
看来,即使皇上给了他一个男爵的头衔,还给了他蓄养五百私兵的权力,不过似乎仍旧没有让他有足够的安全感呀……
虽然柴静云才和他相交才几个月,却是完全领略了他的才华,领略了他的谋略,领略了他的聪明才智……
柴静云在盯着段文俊,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丫的,似乎,太过惊艳,太过妖孽了。
他比自己还小上几岁,怎么就会比自己多懂那么多东西呢?
这些年,自己也一直在兢兢业业,从未松懈过呀!
可是跟他相比……
似乎,没什么他不会的。
不对,似乎,他不会练武。
想到这里,柴静云终于心里平衡了一些。
好歹前段时间自己终于可以凝气,现在终于学会轻功了。
听说,这小子梦寐以求的便是自己能够飞起来;听说,这小子的体质根本不可能凝气……
想到这里,柴静云不由得邪恶地笑了。
秀玉儿不懂柴静云的心思,此刻她已经落笔,将段文俊的这首新词写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段文俊写诗。
当然,他写的这一首,是词。
不过,段文俊是应她之邀写的。
所以,秀玉儿的心中,是激动的。
她想着,段大少爷为自己写了一首词,再由自己传唱,定然会传为一段佳话。
听到第一段的时候,她便有些迷茫了。
她没听说过二十年前的那些往事,所以她猜不出柴静云那么深的东西来。
不过,她只是感觉,这词,很不错。
可是,听到第二段的时候,她却瞬间明白了过来。
也瞬间失落了起来。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终究,这首词,是应自己之邀而写的。
可是写的,却终究不是写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