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斐,你怎么不先吃着啊?”谢宇说着坐在了礼斐右手边,“不用等我们的。”
“我不喜欢自己先吃完,”礼斐把手机放回了兜里,“然后看着别人吃。”
他们说话间,谢飞选择坐在了谢宇对面。
“姐,”对面的谢宇凑近谢飞的衣服看了看,“你的衣服是不是也被弄脏了?”
“啊。”谢飞叹了口气,“妈的,幸好今天穿的是黑色。”
“快吃吧。”礼斐把原放自己对面的黄焖鸡米饭推到了谢飞面前,“刚好不烫了。”
“老说制止插队从我做起,”谢飞摇头笑笑,“但当别人给我代买饭时,我他喵的竟然也是想吃的。”
“人都是这样。”礼斐开始吃了。
“你那会儿还跟我说不用帮你买了。”谢宇用手指了指谢飞,“不过幸好礼斐悄么声给你买了。我都不知道他打算给你买,等我买完转过身才看到他的两份黄焖鸡。”
“你们这种排队只盯着手机看的,”谢飞边吃边说,“人家把你鞋脱了拿走恐怕都不知道。”
“No!”谢宇笑笑,“别人碰我球鞋,我不可能不知道的。”
“我也是。”礼斐应了一声。
“姐,那到底是谁把你饭碰掉的啊?”谢宇边嚼边看着谢飞。
“不是碰,是撞掉的。”谢飞说,“估计是插队三人里一个背书包的男生,但他来撞我的时候,没有背书包,撞完一溜烟跑掉了。”
“我靠,这人怎么报复心这么重!”谢宇一副要找到那个男生,然后暴揍一顿的表情。
“没事,”谢飞笑笑,“算我倒霉。”
“请问,这里有人吗?”
谢飞一抬头看见一个jk女生,端着一碗米线笑盈盈地望着礼斐。
“有。”
礼斐和谢飞异口同声。
“哦。”jk女生怏怏地走开了。
“不喜欢别人看着我吃饭。”礼斐随口说了句后继续吃饭。
“不喜欢和不熟的人坐在一起吃饭。”谢飞紧接着说,“再说这里座位这么多。”
“确实。”谢宇看了一眼周围,“不过她还挺好看的。是吧,礼斐?”
“还行。”礼斐应声道。
“幸好王磊不在,否则又一个美少女要遭殃。”谢宇把手放在礼斐肩上说道。
“他去哪了?”
谢飞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王磊去哪了,只是随口接谢宇话的习惯。
“和新认识的学姐吃kfc去了。”谢宇貌似还有点佩服。
“说说你们那个新生表演吧,”谢飞岔开了这些男男女女的话题,“什么情况了?”
“时间是中秋节收假后,也就是下下周周五。”谢宇说,“礼斐和我打算唱首英文trap。”
“真的假的?”谢飞听到“英文trap”不觉笑出了声儿。
“我歌单几乎都是英文陷阱说唱。”礼斐说,“找一首能唱的也没有多难吧。”
“姐,不用担心。”谢宇说着又拍起礼斐的肩膀来,“礼斐这方面很强的。我呢,就唱唱比较容易的部分就好了。”
“我没担心。挺好的。”谢飞举了个大拇指。
他们仨是一齐吃完的。神奇。
“姐,接下来几天你可能就不太能见得着我们了。”谢宇边下楼边对谢飞说,“我们得抓紧排练了。”
“我知道了。”谢飞边仔细看楼梯边说,“好好练。”
“近视了,怎么不配眼镜?”走在后面的礼斐说了话,“白天还好,晚上你怎么走?还有上课,坐第一排也不一定能看清吧?”
“我从来不坐第一排。上课听到重要的就打开手机摄像头放大了看看。”谢飞说,“不过确实不太方便。中秋放假去配吧。”
“大学课都挺水的,”谢宇说,“所以像我姐这么优秀的,听不听课其实不太影响。”
谢飞冲谢宇笑笑,不说话。
“或者,你可以戴有度数的美瞳。”礼斐说,“还是你没有?”
“即使有我也不会戴,”谢飞等了礼斐一个台阶,俩人平齐后才开始走,“因为我压根不知道怎么戴那玩意儿,你会吗?”
“会吧。”礼斐边想边说,“我一大学生,上网查个使用步骤不应该还学不会怎么戴美瞳吧。”
“挺棒。”谢飞对礼斐举了举大拇指。
回到宿舍,谢飞打开手机一看,礼斐来过消息。
—我有美瞳,你想拿了学学怎么戴吗?
—不用了。我室友说那玩意儿戴了不舒服。
宿舍里带过美瞳的只有许晴,谢飞是听她说的。即使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许晴的事儿少,毕竟人几乎都见不着嘛,所以谢飞记的挺清的。
“谢飞,你回来了。”刚睡醒的子凌揉了揉眼睛。
“是不是又吃泡面了?”谢飞走近揉了揉子凌的头发,“不会让我给你带饭啊。”
“你不是最讨厌插队和代买行为了吗?”子凌得意地笑笑,“怎么到我这就行了?”
“少点熬夜吧。”谢飞说着脱下了脏外套,“还有别一吃完东西就躺。”
“主要是这部剧真的太好看了,”子凌又躺下了,“不一下子看完我浑身难受。”
“悠着点。”谢飞正准备去洗外套时,桌上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还是礼斐发的消息。
—你上次说的那个,帮你化妆的事儿,还要我做吗?
—要啊,为什么不要。
—那后天周四离校回家的时候,你晚几个小时再走。
—行。地点?
—就那天看台那儿。那个时间没什么人。
—行。那天我让谢宇先回家。
其实谢飞并没想赶紧学会化妆,她属于顺其自然的。化不化都行,当然会化并且想化的状态是最好的。
所以现在有人主动提起这茬儿,她当然也是不会拒绝的。何乐不为呢。
晾好衣服后,谢飞坐到电脑前,觉得是时候写心里早已想好的那个故事了。
从大纲开始写吧。
叶姬是叶家二老的掌上明珠,三岁便被送往清虚山向当世境界极高的清居老道研习道法。白驹过隙,转眼十六岁的叶姬已出落成窈窕玉女。即日,叶姬被师傅遣往玉清洞采一味草药,正觅得准备返回时,洞里突然传来几声男子的痛苦呻吟。闻声近看,男子着装是普通人家的儿郎样。开口询问,得知男子名谢乾,饥火烧肠数日。叶姬便把身上带的所有干粮舍予谢乾,可怎奈此人有兼人之量,干粮尽数吃完仍觉得饥肠辘辘。乞求叶姬将他带往家中,大快朵颐,言如此死而无憾。
叶姬望谢乾可怜,便随了他的愿,下山将他悄悄安置在家中偏房。可这谢乾是个懒惰的货色,见有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便花言巧语哄骗起叶姬来。叶姬如何招架得住他一个早已弱冠的浪荡公子之言,日日甜言蜜语让叶姬慢慢迷失,一心想的是嫁与他做新娘。
遂与阻拦她心愿的父母断绝关系,在叶家府宅不到十里的地方建了一所新房。独立出来后,谢乾告诉叶姬谢家祖上传下一种幻术,只要潜心修炼便可将世间一切幻化为金银财宝。无钱的苦在建新房时叶姬早已尝到,她心里惧怕,更何况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想来谢乾也是爱她的,只要有谢乾在她叶姬就不怕。至此,谢乾便日日在家中修炼幻术。第十日修炼间,谢乾突然放声大哭,叶姬闻声赶去询问,得知谢乾正处在一个特殊时期。此时期需要每日饮下青春少妇的几滴鲜血,功力才可增长。看着痛哭流涕的谢乾,叶姬心一横,取刀就在手心里划了一道。划完便继续做她的香囊,以此贴补家用。
五年光阴像叶姬做的香囊一样流逝,一个,两个,三个…此外,家中增加的还有人口,五岁的小女孩,四岁的小男孩。这日,叶姬正在厨房烧饭时,房中修炼的谢乾又像五年前大哭那样嚎啕着。哭诉道炼成幻术他还需要突破最后一重,可这重修炼时必须加以赤子之血。叶姬含泪点头后,谢乾便把四岁的儿子带入房中,强行取血。中间五岁女儿哭闹时,谢乾一脚就踢中女儿腹部,这赤子之血他今日必取。
又一个五年过去,幻术并未炼成。十年光阴浪费,谢乾一事无成,便不再待在家中日日叹息,他开始出去花天酒地。叶姬只觉他心中苦闷,便随了他。可一个月后,谢乾开始不再回家,任叶姬怎么找也寻他不到。她早晚以泪洗面,日日抱怨。彼时,十岁的女儿长得依旧不出彩,又由于她喜动,每每都玩得肮脏邋遢。由此万事都埋怨过一番的叶姬开始不自觉地认为是女儿丑陋的样貌让谢乾不愿回家的。叶姬便每日讥讽责骂起女儿的样貌来,这让不知世事的女儿也认为父亲是嫌弃自己丑陋才不归家的。
女儿不甘,曾听父亲说世间还有一种幻术可以易容,可此术需要拜师才能修炼,遂离家,一人上路寻师。
操!
全他妈是蠢货!易他妈的容!
写到这儿,谢飞突然生起气来。一个女儿被母亲肆意排解的哀怨击溃,竟然想拜师学易容术。
根本不用为了这些去改变自己!
想到这儿,谢飞拿起手机就给礼斐发了消息:
—我想放弃化妆。
—怎么了?
看着礼斐的回复,稍微冷静下来的谢飞陷入了沉思。她是为什么要逼自己学化妆的呢?学了有什么好处?不学又有什么坏处呢?还要学吗?
想了五分钟后,谢飞才开始回复礼斐:
—没事,我刚漏打了个“不”字。我想说,我不想放弃化妆。
—嗯,我知道了。
谢飞关上电脑后,疲惫地躺到床上。睡一觉吧,梦里的母亲都是好的。
周四放学回寝室,礼斐一直等到谢宇和王磊都走后才把化妆包从密码箱里拿出来,放到背包里,出寝室往操场看台走去。
走到能望见看台时,礼斐远远地看到了谢飞。她已经在等他了。
礼斐不觉加快了脚步,毕竟让别人等太久总归不太好。
当礼斐走在离自己三层台阶的地方时,谢飞才确定距离十多米那会儿看到的背包男就是礼斐。
因为他走路步子迈得大,一股子大哥味,人群里还挺好找的。
但同时,随着礼斐越走越近,谢飞也开始觉得让这样一个男生给自己化妆,还…挺有意思的。
不知道他的手稳不稳…
“你到多久了?”礼斐坐下后就打开了背包。
“也就在你前面五分钟吧。”看着礼斐从背包里拿出化妆工具的画面,谢飞忍着没乐。
“我等王磊和谢宇出了门才来的。”礼斐说着拿出了几副美瞳,“这些都是平光美瞳,没度数。”
“所以你没近视啊?”谢飞问。
“当然,我眼睛两只5.0。”礼斐语气很坚决,仿佛这件事儿被质疑,他就会揍人,“你看看你想戴哪个色的?”
“啊?”接过很多美瞳的谢飞愣住了,“这个,我不懂。”
“别慌。”礼斐看见谢飞有一丝慌乱后竟然有点想笑,“颜色你也不懂吗?”
“…反转冰山…雨水薄荷…超级板栗…”谢飞念着一些未拆过的美瞳包装盒上的字,“你猜我懂它们是什么颜色吗?”
“那我帮你选吧。”礼斐看着谢飞笑了笑,“选一副合适今天妆容的。”
“今天什么妆容?”谢飞把那把美瞳放到了礼斐身上后紧接着问。
“今天是合适你的妆容。”礼斐留下了万圣节限定款的和一灰色的两副美瞳,其余的放到了包里。
“得,白问。”谢飞点了下头。
“你的脸…五官挺立体的,就是有点干。”礼斐盯着谢飞的脸,“平时不护肤吧?”
“我嫌麻烦。”谢飞把头偏了偏,尽量做到不看礼斐的脸。
“平时记得敷面膜,抹水乳。”礼斐语气竟开始变温柔,“把脸转过来,我给你涂点乳。”
“我自己来就好。”谢飞说。
“我都挤好了。”礼斐把手掌里的乳液给她看了看,“不早说。”
“你他妈都不提示一下,我怎么早说?”谢飞一般在这种害羞也不是,尴尬也不是,但就是别扭的情况下,会无意识地小暴躁。
“那我就上手了啊。”礼斐说,“顺便教你一下手法。”
“有这么讲究吗?”谢飞说话时又没看礼斐,“还有手法?”
“你倒是转过来啊!”礼斐拉了一下谢飞的胳膊。
“哦。”谢飞慢吞吞地把脸转了过去,朝向礼斐。
俩人面对面。离得很近。
“这样,乳能更好的滋润皮肤。”礼斐用手指轻轻按摩着谢飞的脸。
“哦。”谢飞有点出神。
现在礼斐被谢飞看得清清楚楚…浓密的眉毛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清澈明亮的眸子,高挺的鼻,性感的红唇。
这样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还真是张扬冷俊。
“既然是为了看妆效,我就给你直接上粉底了。”礼斐专心致志,“行吗?”
“嗯。”谢飞回过神来,“你随便弄。”
涂粉底时,礼斐靠得更近了。
他的呼吸一下下扑在脸上…让人有些发晕,也令人享受。
“你一定要记得护肤,要不然会卡粉。”礼斐用手在谢飞脸上轻拍着粉底液,“就不好看了。”
“嗯。”谢飞再次感受到他手指在脸上的触摸。
忽地,心里一紧,身上的毛孔全炸开来,她感到自己心跳越来越快。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刚才他搽乳液时没这种感觉?渐入佳境?后知后觉?
操!
心跳得更快了!控制不住地跳!
无奈,谢飞只好用力在心里祈祷,祈祷礼斐别感受到自己的变化。
后面的妆是怎么化的,谢飞已经忘了。她只记得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记得礼斐均匀的呼吸…
“你看看怎么样?”礼斐满意地递过镜子给谢飞。
镜中的人,眼线上挑,睫毛又长又密,瞳孔一只红色一只灰色,嘴唇是深红色…
看上去很拽,不对,是很,疯!
“我操!”谢飞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我他妈看上去像个疯批!”
“挺符合你气质的。”礼斐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异瞳,鸽子血口红,反正都挺适合你的。”
“我什么气质?”谢飞又看了几眼镜中的自己,“化这妆出去,啧,绝对招揍。”
“未必。化上这妆,再配合你飞姐的气质,”礼斐一副不接受反驳的姿态,“保证没人敢惹你。”
“得了吧。”谢飞笑了笑,“反正我不会化这妆出去见人的。”
“这么说,我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看到的人了。”礼斐举起了手机,“要不要拍个合照,纪念一下?”
“别。”谢飞立马站起来,出了镜头,“我不拍。”
“你不拍啊?”礼斐继续把镜头怼向谢飞的脸。
“听不懂人话吗?”谢飞一伸手把礼斐手机拿了过来。
“不是,你至于吗?”礼斐提高了声音,“拍合照你不乐意。单独拍你还不乐意。”
礼斐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拍照?
但由不解发展为生气的是谢飞抢手机的强硬动作。那种强烈的排斥,让人很不爽。
而且不管是合照还是单独照,拍照的人都是他。想到这点后礼斐更是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对不起啊。我就是单纯不喜欢拍照。不管谁拍,我都这反应。”谢飞把手机放到了礼斐腿上,“下次你要实在想为你的手艺留个念,就不经意地拍一张,前提是别告诉我。”
“哦。知道了。”礼斐烦躁地拿起腿上的手机。
“打开录音吧。”谢飞坐了下来,“我可以说一段话来记录留念。”
“啊?”礼斐愣住了。
“既然你都叫过我怪胎中的战斗机了,”谢飞说,“这事不奇怪吧?”
“行吧。”礼斐打开了录音。
谢飞往礼斐的手机旁凑了凑。
两个人再次靠得很近,头之间的距离绝对小于等于二十厘米。
“今天礼斐给我画了一个疯批妆。”谢飞放慢了语速,“他说是异瞳,鸽子血之类的,我不太懂,总之还成。在带我化妆的路上算是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这么怪咖是为什么呢?
“好了。”谢飞打断了礼斐的胡思乱想,“把妆给我卸了吧。”
“挺好看的。”礼斐给录音重命名为“怪胎中的战斗机”,“再多留一会儿吧。”
“我要走了。”谢飞说,“你赶紧的。”
“行吧。”礼斐放下了手机。
谢飞闭上了眼睛。
“哎,那个,”礼斐边卸边说,“谢宇说新生表演你会去看。”
“嗯。”
“到时候要我给你化个妆吗?”
“又不是我上台表演,化妆干嘛?”
“那天人多,你不想趁机认识几个男同学?”
“你没事吧?”谢飞睁开眼睛看着礼斐,“我干嘛要去认识别人?还要化了妆去。”
“我顺嘴问的而已。”礼斐卸着谢飞嘴唇上的鸽子血口红。
“我发现你其实话挺多的,”谢飞说,“特别是生气的时候。”
“下次等我卸完口红再说话好吗?”卸完妆的礼斐收拾着化妆工具,“我也有一发现,我发现你挺矫情的,例如不拍照。谁知道你私下有没有自拍呢。”
“彼此彼此,我们有差不多的矫情。”谢飞照了照镜子,以确定卸妆是否完成,“例如别人不让你拍照,你就会大声说话。”
“我这不算矫情吧。”礼斐浅笑了一下,“顶多算敏感。”
“对!”谢飞点点头,“就是敏感!忒敏感!”
“其实,要就敏感来说,我俩才是差不离。”礼斐看着谢飞,“差不多的敏感。”
“也许。”谢飞说,“收拾好了么?好了就走吧。”
“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