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何来这许多的银钱打点上下？” 听罢云宁所言，李默心思一动。 按理说林东几人来到玉华国的时间并不长，哪里有钱两打点关系收买手心？ 云宁点了点头， 而后从自己怀里拿出一串琉璃念珠， “陛下，玉华国自诩无上佛国，满国上下不允百姓与外地商贩做生意，在玉华境内，自然也就没什么新鲜东西，臣将从我龙国带来的一些货品卖给一些僧人几乎每一件都能血赚一笔。” “原来是这般！” 李默想起当初林东一行通行西域时，靠的就是商队的身份所以来的时候就是带着不少货物。 “陛下请看，就单说臣手中这串琉璃念珠，七彩斑斓流光精美，一串就可叫价到百万玉华币，这百万铜币都够养活一千个玉华国普通百姓一年了。” “原来是这般！” 这百万钱的手串放在龙国也不过才半贯钱。 李默了然，当下有了主意。 话说古今往来哪个帝王还嫌自己国库里的银子多？ 这使得李默更加笃定了要打通与西域进行商贸的想法。 而且这笔生意，不能再让西域商人垄断，要做就让龙国的商贾去做。 赚自己子民的钱，李默说实话于心不忍，但赚其他国家的金银，那才是实实在在一本万利的生意。 林东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想必陛下这一路走来，也看见了这玉华国百姓的苦，玉华国虽说富饶至极，但过得好的往往都是那些僧侣权贵，百姓们不但要养活自己，还要拿出大量的贡品来供养僧侣寺庙。” “十个人里边，就有三个僧人，剩下的两人便是贵族了。” 李默点了点头，自从踏上玉华国的国土，李默就注意到了这一点，这玉华国底层的百姓要奉养遍地的僧人。 这些僧人且不说有多忠心于佛祖，但袖手念经不劳而获却是真的，百姓有时候交了供奉，到最后连个温饱的口粮都剩不下。 所谓的无上佛国，张口闭口的佛号，却对百姓疾苦视而不见，实在讽刺！ 林东接着道： “寺里的僧人，当差的官员，都是些极有钱的主，花个大千万铜钱买一尊汝阳瓷佛像，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可百姓们却是为一日三餐奔走忙碌，艰辛异常……” 林东在遇到李默之前，便是一个穷苦白丁，他深知百姓之苦，更不要说见到富人一掷千金买瓷像，穷人一文苦求活肉身场景后的触动。 几人一路朝着城内走去。 李默发现，街上行人见到林东几人，都要躬身行礼，可见林东几人自打潜入玉华国，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物以稀为贵，我龙国的这些美器即使到了西域其他地方，卖家比之玉华国只高不低，正是有了这些达官贵人猎奇购买，我们才有钱两结交贵人打点上下。” “就连那玉华王，也曾用花十万金买下我一本颜大人亲笔书写，粉蜡笺纸的经书！到现在，我们带到玉华国的货物也才卖出去不到一半。” 这可直接给李默听傻了，自己龙国的奢侈品出口之后，简直就是几十万倍的利润啊。 在林东的带领下，几人来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寺庙面前，用金碧辉煌形容是一点也不为过，李默大致能够辨识牌匾上的梵文。 明觉寺！ 即使放眼整个龙国，也找不出一个像这样的寺庙来。 有了林东等人的这一层关系，就连李默和顾惜雪入住的产禅房，都是上好的。 在见过寺院主持，吃了一顿极为“奢侈”的斋饭后，李默和顾惜雪便早早入睡。 第二日，果然不出林东所料，玉华王召他入王府。 在林东云宁，顾惜雪三人的陪同下，李默走上了玉华王府大殿，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玉华王的面目。 人传玉华王已有三百余岁，可如今看来，却是一副男子的面向，修行者在迈入金丹境后，体内凝结金丹，神魂反哺肉体，人的寿数可以延长至几百载。òй. 在玉华群臣的瞩目下，李默径直走到御台下，而后朝着玉华王躬身一拜： “东土隐门，云梦山掌教秦录，拜见上国陛下！” 顾惜雪跟在李默身后，也拜谒道： “云梦山弟子顾若梅，参见上国陛下。” 早在李默来到玉华国之前，颜真卿已经在玉华王面前不知提了多少遍“秦录”的名字。 玉华王看向立在一旁的颜真卿： “白法师，这就是你说的那位精通佛法，善辩禅机的云梦山掌教？” 颜真卿点点头，信誓旦旦道： “云梦山秦掌教与贫僧乃是莫逆之交，秦掌教身为一个俗家弟子，佛法之精通，倒是远在贫僧之上，是我所不能及的。” 听着颜真卿如此坚定的说，这着实提起了玉华王的兴趣。 “听说秦掌教的山门是被那龙国皇帝给霸占了去？” 见玉华王发问，李默满脸悲愤地将云梦山与他的过节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不同的是，讲述的口吻是云梦山掌教秦录。 李默一席话说罢，听者动容，闻着落泪，无不同情。 “想不到啊，龙国对于秦掌教这般正义之士，也如此蛮横打压，暴虐无度令世人不齿！” “秦掌教来我玉华国就对了，待我玉华国武者杀了龙国皇帝，到时候助你重建山门。” “不错，既然与龙国是敌人，那就是我玉华国的朋友，来了我玉华国，秦掌教大可以安心，无需再担惊受怕。” 李默满脸感激地看着说话的玉华国群臣。 “好人啊，你们都是好人，玉华无上佛国，慈悲为怀，令我不胜感激。” 玉华王听了李默绘声绘色的讲述，对于龙国的恨不免又多了几分。 “秦掌教放心，到了我玉华国，你就安心等待时机便可，待寡人亲率武者踏平龙国朝堂之日，就是你秦掌教重建山门之时。” 因为李默的话有板有眼，根本由不得在场之人不信。 更何况李默说得事情本就是真的，只不过李默不是真的云梦山掌教罢了。 因为没少那林东云宁等人的好处，玉华国群臣自一开始就对李默有好感，还想着借此机会，给李默谋个职位呢。 众人对李默的身份从未有过怀疑。 但活了三百多年的玉华王却是从不轻信他人的主，就是当初颜真卿等人来投，他也是监视了好几日，没发觉问题这才作罢。 “既然白法师说，秦掌教精通佛法善辩禅机，那寡人就来考一考你，如何？” 李默当即谦逊地拱手一拜： “初到佛门宝地，弟子今日就献丑了，若答言有失，望陛下和在场大德高僧们多多海涵！” 群臣这时候早已与这个被龙国灭门的可怜掌教共鸣共悲，见李默还这么谦卑，更是对李默欣赏有加。 “秦掌教尽管作辩，莫要谦虚，也让我等见识一下东土之佛法。” 李默身后，顾惜雪不免为李默担心起来，李默作为一介帝王，治国理政，修行参悟，那是天下人都不可及的，可是这佛法辩机，却不是随便胡诌几句就能糊弄过去。 若是露了马脚，找皇儿的事情便只能就此作罢了。 林东和云宁站在一旁，也是为自家陛下捏了一把汗，他们是万万没想到玉华王今日会当殿考禅机。 这自家陛下要是答不上来，就连他们也都暴露身份。 “佛家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然世间诸行皆然如梦，可我等生在世上，须依仗衣食房舍才能苦苦度日，且不免各种色欲烦恼，何解乎？” 李默沉吟片刻，面带笑意朗声道： “那弟子敢问在场诸位，此刻殿外，经幡忽动于幡杆之上，却不知到底是何在动？” 抛出问题的片刻后，一僧人昂首阔步地站了出来，目光犀利地看了李默一眼，说到： “经幡之动，乃是感召风之力也，当为风动！” 却见李默气定神闲地摇了摇头。 “非也！” 那僧人见李默否了自己，一时有些不服气道： “那你说是何物在动？” 李默没有说话，又见一僧人阔步走出： “风来幡动，宫殿却不动，地上的石头却不动，经幡的幡杆也不动，由此可察，动者非风，乃经幡也！” 这僧人甚是自信，觉得所动者无非风与幡，风不动那就是幡动。 可是李默却又再次摇了摇头，看得在场群臣和僧人一头雾水，就连玉华王也起了兴趣。 他不明白，自己问的明明是诸相皆虚有何解之，这秦掌教为何说到幡与风上了。 而且，他也想知道到底是何在动。 “不是风动，亦不是幡动，乃心动也！” 李默这句话，就像是一盏灯照亮了暗室，让在场众人都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一时间，众人看李默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敬意。 “心动？妙，实在是妙啊！” “相由心生，相之所动，实为心动，阿弥陀佛，秦掌教高见啊。” 李默看着惊奇的众人，心道，这大名鼎鼎的风幡论，还驳不倒你玉华国一群僧貌岸然的假和尚？ “风摧幡动不过虚像，能为人知，实则是人心显化出的相，心若不动，则幡不动，风亦是不动，如此应证，万物皆空，一切虚相，皆为心做。” “陛下问弟子，世人执著虚妄之相，何解？故弟子言，山贼易斩心贼难破，欲斩虚相，先破心贼，做到不嗔不怒不争不怨，则心贼除之，虚相不存。” “正所谓，从心而觅，感无不通！” 轰然，大殿之上一声声佛号肃然起敬，这是对立李默的尊崇，一众僧人大臣属实没有想到，在东土的一个俗家居士，竟然对佛法有如此独到之见解，当真不俗。 “秦掌教的见解实在是殊胜，我等自愧不如啊。” 倒不是这些僧人真的服气，他们是看林东等人与这“秦录”关系亲密，其实就是在给林东卖面子罢了。 毕竟他们除了从林东手里买到不少好货，还白收了林东等人的许多好处，拿人嘴短啊。 李默心道，自己都把一步入圣的阳明心学搬出来了，再辩不到这玉华王的心坎上，那只能说这玉华王不识货。 果然，如李默所料，玉华王直接起身，径直走到了李默面前，一把拉起了李默的手。 一改这几日失子切痛的忧伤之色，面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喜色。 “秦掌教！哦，是秦上师，从心而觅感无不通，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乃是心动！” “善！善！大善！” “寡人能逢秦上师，乃是寡人之幸啊，秦上师禅机之能，盖我玉华十万八千庸僧，今日，寡人就奉秦上师为御前禅师，准许随意出入王府。” “白法师举荐有功，再赏白法师黄金千两，来人呐，还不快快给秦上师赐座。” 林东都看傻了，自家陛下还会这禅辩？思来想去，林东觉得，自家陛下似乎无所不通无所不能。 云宁也是惊得张大了嘴，没看出来啊，自家陛下还是千年难遇的辩才，三四言就把这人精玉华王给唬住了。 李默身后，顾惜雪也算是听明白了李默方才所言，这时候她才明白，自己方才的担心是多么多余。 落座后，玉华王看李默是越看越欣赏，他自觉自己是以佛法立国，若是与佛无缘，他和两个皇兄也就不会拜师玄奘的三个徒弟，学到神通，更不用说突破至金丹境界。 故而对于一切有佛学才能的人他都极其推崇，就在玉华王与李默寒暄之际，忽然门外走进一个侍卫，通传到： “陛下！门外有一个打东土来的人，自称是……” 侍卫通报时话只说一半，就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李默，而后硬着头皮继续道： “那人自称是云梦山掌教秦录，前来投奔陛下。” 咯噔！ 颜真卿，林东和云宁三人心头一惊，顿时慌了神，门外之人必定就是秦录本人无疑了，可这鼠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就在三人心中大乱时，顾惜雪随即和李默对视一眼，却见李默十分淡定，笑脸依旧，丝毫没有恐惧。 玉华王听到门外又来了一个云梦山掌教，就明白了过来，殿内殿外，总有一个是假的。 随即他看向李默： “秦掌教，你说这，见还是不见？” 顾惜雪正看着李默，就见李默笑脸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愤怒： “见！为何不见，门外那厮必是龙国朝廷打来的奸细，我若不见，倒是让这龙国贼人奸计得逞。” 说着，李默站起身来，怒道： “这厮敢如此光明正大冒领我的名头，跑来陛下的玉华上国欺辱陛下，弟子我不答应！” “还请陛下将这人请入殿内，真真假假，一验便知。” 玉华王自然是想验的，他知道留一个假的云梦山掌教，对于自己的危害究竟有多大。 但同时，他也无比希望，殿上的这个是真的！ “那好，就依秦上师的意思，将门外那位秦掌教也请上来。” 玉华王府外，蓬头垢面，口舌干裂，一脸落魄的秦录带着几个亲信，焦急地等待着。 此来玉华，在途经大漠的时候，他们一行迷了路，在沙漠里无水无吃兜兜转转许多日，死了三个亲信后，这才走出来。 这也是秦录一行现在才赶到玉华国的缘由。 秦录内心十分忐忑，要是玉华王不见他，他光复云梦山的大计怕是要落空了。 玉华国是他云梦山唯一的希望！ 思忖之时，却听得大殿之上侍卫传唤： “宣，秦掌教上殿！” 秦录心下大喜，赶忙整理好衣衫，在一个侍卫的带领下，大步朝着大殿上走去。 本想着拜见玉华国时说什么话，可等进了玉华大殿，秦录差点没栽倒在地。 只见大殿正中站着的，乃是龙国皇帝李默！ 在一旁坐着的，更是他痛恨到极点的顾惜雪，还有几位他也认识，比如天梦山的云宁！ 我这是看花眼了？ 揉了揉眼睛，秦录这才确认，面前之人不是李默顾惜雪还能是谁。 秦录身后，几个云梦山弟子吓得直接软了腿，李默当初在云梦山大杀特杀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李默现在就是他们心中的梦魇。 可龙国皇帝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秦录抬手指着李默，结结巴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你……你……” 李默瞪着秦录，一边朝着秦录走去，一边邪笑道： “我什么我，龙国奸细，在上国陛下面前，你安敢放肆？我秦录本人在此，你如何敢冒领我的身份？” 李默阴森的表情看得秦录肝颤胆寒，他现在才算明白，这李默就是自己的克星啊。 接着，却见那玉华国挥了挥手： “秦掌教，你且先退到一旁，此人之来历寡人一验便知。” 听到玉华王叫李默秦掌教， 秦录这才明白，李默是用了自己的身份混进玉华国的！ 看大殿上众人连带那玉华王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李默已经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这一刻，秦录直接从脚后跟凉到了后脖颈，心道： “那岂不是说，我成假的了？” 李默听了云宁的话，当下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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