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疑惑的看着后土,“和我有关?我都已经死去无数年了,大荒之中还会残留有我的痕迹吗?”
说起这话时,司命颇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尽管这个多年他没有主动去了解过大荒,但是大荒中死去的灵性却源源不断的涌向这阿鼻地狱。
无数破碎的记忆中,他都能够察觉到自己统治的痕迹被一点点的抹去,曾经强大无比的属下, 种群,在沧海桑田之中,快速消退,退出了大荒。
或许在穷山绝域之中,还有那些生灵的影子。
后土却摇摇头,问道:“不是这个。而是和你当初的陨落之战有关。”
“和我的陨落之战有关?”
司命的脸色逐渐阴沉了起来,哪怕过去了无数年,他心头的怒火依旧存留,甚至越发的旺盛了起来。
时间或许可以抹平很多东西,唯有仇恨不能。它只会在时间的流逝里慢慢酝酿,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天。
“是帝俊,还是羲和,还是当初他手下的大将?”司命强行压抑着怒火问道。
熊垣第一次听到天帝的名字,不禁抬头多看了司命一眼,那一双本应该充满着生命力的眼眸里充满了怒火,白色的瞳仁已经开始泛红了。
后土道:“是帝俊。据我所知,当年他心生野心之后,纠合了西王母,东王公,太阳神女羲和,太阴神女常曦,手下大将应龙,勾陈, 大地上的泰山神,曾经的第一代九渊之神,以及二十八宿之主, 一起出手围攻你。
此战过后,西王母从此长居昆仑山,甚少外出,东王公下落不明,勾陈成为了神庭正宫娘娘,太阴神女沉睡不醒,太阳神女俯首称臣。泰山神坠落凡间,第一代九渊之神全部陨落。”
“一帮乱臣贼子而已!”司命眉头皱起,不悦的看着后天,道:“这和负二之草有什么关系?”
“陛下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后土依旧是那不紧不慢的样子,双眼盯着吞噬之宝,又琢磨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此战过后,自然是您落败了。
可获胜的那位,举目四望之下,天下之间竟然再无敌手,而他更是要去契合天道,以四九天道驾驭大荒,群星万古,诸天万界。
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早年滋生出的野心已经不适合他了,否则的话,就会有污于天道,让他无法发挥出最强力量。
于是他用了莫大的毅力,割舍掉了心中的野心,欲望,叛逆之心,并将之扔到了大荒之上。然后派遣了一个兽族看守。
而这个兽族,在大荒之上占河为王,被人族称之为无支祁!”
“所以,这就成了二负之草?”司命看向了吞噬之宝的枝丫,愤怒问道。
“对,这就是二负之草!”后土轻叹道:“想一想当初那位为了谋权篡位,暗中滋生了多少的叛逆之意。
二负之草第一次出手,就是为了对付大荒之上为数不多的可以和四荒王一战的神明……烛龙。
有神明暗中侵蚀了烛龙孩子的朋友,于是那个朋友背叛,杀死了烛龙的孩子。烛龙的孩子死而复生,被叫做猰貐,六亲不认,残暴无端。
而那个朋友被叫做二负,被烛龙亲自动手镇压在了山石之内,永生永世。烛龙不准他生,也不准他死,生生世世都要孤单的面对着石壁,不得言语,不得吃喝!
可自从那以后,烛龙也再无一丝寸进,离被称作圣皇之境的道境二十八重,始终差了那么一点。
所以,这草就有了名字,名为二负,服用之人必然心生背叛,无可救药。”
听到这一段秘辛的熊垣等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是为二负之草的霸道功效,二是为了那背后布局之生灵的心思诡谲。
试问一下,如果易地而处,自己只怕也会中招。
“等等,那这次二负之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想对付谁?”逢蒙不解的问道。
这话一出,熊垣和缙云无餍俩人纷纷转头,宛如看白痴一样看向了逢蒙。
“你们看我干什么?我的实力又不够!”逢蒙惊讶的抬头,突然一拍大腿,惊恐道:“难道是想对付我师父司羿?”
“还不算太笨!”
缙云无餍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嘲道:“看来咱是受到了你的牵连啊。我还以为有人要用这玩意来对付我呢。”
“不行,我要回去告诉我师父,有人要对付他。”逢蒙心慌意乱的拎起长弓,手忍不住的哆嗦着。
缙云无餍伸手拉住了他,无奈道:“你忘了这里什么地方了,我们能走吗?”
逢蒙绝望的看了看四周,双眼迅速暗淡了下去,他不敢想象自己要是中了二负之草之后会是什么后果。
整个大荒之中,很少有人知道的是,自己因为天生六指,连部落里最简单的战技修炼起来都有困难。是司羿发现了他,鼓励了他,引导着他走上了执掌弓箭的道路。
乃至于到了后面,等他成为了通天境界之后,又是他师父司羿带着他一起游走大荒,在帝放勋面前说好话,让他执掌人族六大神弓之一的分影。
神弓分影,一箭出,夺影而过,快逾流光。
可以说,他的一切都是司羿给的。
越想逢蒙就越加后怕,在这炽热的阿鼻地狱之中,硬生生的出了一身的冷汗,在后背上留下了好大一片白花花的汗渍。
熊垣和缙云无餍只能无声的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
“那后土大人,这上面的二负之草还能祛除吗?”熊垣定了定神之后问道:“这可是一件稀有的吞噬之宝,如果能祛除的话,我们人族就立刻又多了一尊神明。”
缙云无餍一听,眼光大亮,盯着后土眨巴眨巴的,让熊垣看的一阵恶寒。
淦!
早知道他这么个死样子,就不提这一句了。
后土却看向了司命,笑道:“这解铃还须系铃人,来自于天帝的情绪,我看由陛下出手就再合适不过了。陛下以为呢?”
司命往后倚着,靠在了椅背上,冷哼道:“当然。就算是你这个小家伙不怀好意,想要趁机试探我还有多少的实力,为了能毁掉帝俊的东西,我也认了。”
后土伸手托着自己长长的白白的胡须,一脸无辜。他都一大把年纪,甚至都有万年寿命了,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说成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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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老说得对,您是上古的大帝,您说什么都是对的。后土默默的抹去了关于自家小心思的说法。
司命伸手捞起了挂在树上的王冠,轻轻敲了敲,仿佛要敲去上面的灰尘,然后从容的带在了头上。
一股王者气质油然而生,从内而外,让人感觉到了一股心悦诚服的气息。
他就坐在那里,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却让人无法忽略,只觉得眼前的生灵天生就该是一尊王者,至高无上,威震四方。
司命抬手招来了吞噬之宝,庞大无比的吞噬之力顺着他的指尖向着他身上缠绕过去。
“顽皮!”
司命轻声斥责,那吞噬之力瞬间被震的粉碎,吞噬之宝上面因为强大的吞噬之力而依附着种种神材扑簌簌的往下掉落。
这一刻,吞噬之宝的力量竟然被他完全压制在了宝物之内。
自然而然的,两颗负二之草也随之掉落。
司命将吞噬之宝推回,笑着问后土道:“如何?我这个死去的帝王还有几份威严?”
“陛下说笑了。”后土爽朗大笑,道:“仅仅是这一手,就足够他们这些小家伙们学习上个一年半载了。”
司命闷哼一声,脸色有些不好看。
后土借故试探他的实力,他何尝不是想要露一手,以此震慑住后土,好让他服气。可没想到后土竟然说自己一手仅仅是让小家伙们学习的手段,甚至还不是全力以赴的去学习。
自己的手段是一年半载能学到的吗?
眼看着他的郁闷,后土抬手,轻轻一拨,吞噬之宝顿时脱离了司命的掌控,在半空中滴溜溜的旋转,咻咻的气流随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恰好将吞噬之宝纳入到了正中心。
如此,吞噬之宝的力量恰好和外界的气流达成了平衡,彼此之间互不干扰。
司命默默的移开了视线,只觉得嘴里发苦。
所谓是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他仅仅是以霸道的力量强行压制了吞噬之宝,而后土则是展现出了妙到毫巅的力量控制。
有力量不可怕,可怕的是有力量的同时,还能精准的控制。
这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而是十几倍,上百倍的差距。
曾经的他以为自己掌控了世间最强大的生命之道,翻手之间就能定亿万生灵的生死,可结果却是被一群人用更高的技巧围殴致死。
“陛下,沧海桑田,万物早已经变了。”后土随手将吞噬之宝重新封印了扔给了缙云无餍,收起了两颗二负之草,轻声道:“当年仅凭借一条大道就称霸古今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天道四九,镇压万灵,人族八卦解析天下万道,兽族血脉天生神力,万事万物都在找前进的方向,而陛下的力量却似乎没有变化啊。”
后土的话如同锤子一般,一锤锤的敲击在了司命的心头,让司命的脸色变得更黑了。
缙云无餍可不管那些,欢喜的抱着吞噬之宝,舍不得撒手,看那个样子,幸亏这里还有别人,不然他非抱着亲两口不可。
熊垣站在后土身后,紧张的看着司命,生怕他受不住后土的刺激,猛然出手。
突然,司命仰头大笑,伸手摘下了王冠,重新挂在了树枝之上,大声道:“后土啊后土,你也太小瞧一位天帝的心胸了。
曾经的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天帝的!曾经的我也从微末之中走来,一步一步,走上了天帝的帝座。
如今,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甚至现在的我,比以前更加具有优势,因为我知道最巅峰的力量是什么。”
熊垣不禁叹服。万千生灵,都在往高处走,一旦从极高处跌落,便一败涂地,终生再无复起之机。
三落三起,终究是一个神话。
“哈哈哈,想不到陛下竟然还有从头再来的决心,真是难得。”后土抚掌大笑问道:“不知道陛下打算何时离开此地,重返大荒之上呢?”
“你少来。”司命翻了一个白眼,慵懒的靠在王座上,毫不客气的说道:“就像你一样,如果我敢在大荒露面,用不了两天,大荒就能打破头。”
“哈哈哈,陛下说笑了。老臣只是不太想在大荒行走而已。”后土讪讪笑道。
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究竟干了多少事情,只有后土知道。一旦露面,不说天帝追杀了,就是勾陈追杀,也会让他头疼的。
“那不知道陛下打算从何学起?老臣不才,也愿意为陛下讲解一二。”后土继续道。
“得了,你的道,我不学。”司命摇头道:“你的道快走通了,一旦走通,你便是大道之主,不为天帝,胜似天帝,我就算是学,也仅仅是跟在你屁股后面,想要超越你,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掉你!
可学了你的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境界上超过你,更何谈杀了你?就像是现在,万千生灵,不论是谁,在生命之道上都不会有超越我的成就!”
算计落空,后土也不恼怒,只是有些惋惜。如果这位上古之帝也愿意学他的道,他们二人一起研究,说不定很快就能将一条大道走通了。
可惜啊,可惜!
司命是曾经的王者,不可能低头的。
“小家伙,你上前来。”司命突然伸手指了指熊垣。
熊垣诧异的向前了两步,站在了司命身前。司命不愧是司命,仅仅是站在他身边,那种蓬勃的生命力就让人感觉到了极致的舒服,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被滋养之中。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强度再快速增长。
“果然,我第一眼没有看错。”司命仔细端详着熊垣,视线在他的眉心处停留了许久,突然长叹道:“人族的恩泽是何等之厚啊,竟然又有一位承道之人。”
熊垣有些茫然,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小家伙,咱们做个交易如何?”司命微笑着,看上去慈眉善目,宛如邻家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