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似乎看上去并不难过?”后土好整以暇的换了一个姿势,浑身上下前所未有的放松,看着帝轩辕笑道。
帝轩辕冷哼一声,不屑道:“为君者如坐猛虎之口,如临蛇虺之吻,如面群狼之伺,从来只有显得自己强大的时候,却从没有还不出手就先示弱于人的。
这在臣子道里,可以说是为了引蛇出洞,驱虎上山,算得上一等一的杀伐手段,进可攻,退可守。可在为君之道里,这却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小手段,只会让人觉得为君者现在驾驭臣子需要动用的不再是威严,不再是律令,而是阴谋诡计了。
比起这个,我那三剑带来的些许损失简直不值一提,甚至是连皮毛都算不上!天帝在这无数年的霸主岁月里,终究还是走向了堕落,这一次,整个星空的风都要刮起来了。”
后土听着帝轩辕的分析,连连点头。在整个人族的历史长河里,论为君之道的造诣,帝轩辕完全是前三甲的人物,一柄轩辕剑就代表了帝道威严八百年,至今不曾衰落,更不用说他被尊为人族圣皇,整个大荒都要为之俯首的人物。
他的点评,别人就是想反驳都难以反驳出来。
帝轩辕继续道:“除了这之外,今日三剑更让我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我的剑出手,本应该是由四色大帝出手拦截,这是规矩,更是他身为天帝的威严所在。
可不论是东方青帝,还是西方白帝,或者是南方赤帝,北方黑帝,都以我要问道于天帝的借口而沉默,没有丝毫的动作。
本来我出手原本的目标也是他们四个,要试探出这四尊大帝的深浅出来,可没想到,这四个别说出手,就连气息都不曾展露半分,对天帝的试探之意简直好不掩饰。只怕这些人也存了和我一样的心思。”
帝轩辕嗤笑道:“想要试探天帝,却又不敢出头,这种前怕狼后怕虎的心态,就已经注定了他们这些人已经落后了,不堪大用。”
“那你还用他们吗?”
“当然要用。”帝轩辕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笑道:“不单单要用,而且要狠狠的要用,天帝不是要示敌以弱,四色大帝不是要出手试探吗?那这次就跟他们来点不一样的,我把机会让给他们,这机会他们不要也得要。”
“那你打算怎么做?”后土的好奇心也忍不住被勾了起来。亲眼看人族最负有盛名的大帝布局,一出手就谋算四色大帝,这样的场景也只有玄女布局,为人族辛苦谋划出两尊圣皇,隔绝天地等场景可以媲美了。
帝轩辕在桌子底下掏了掏,掏出了十根黑色翡翠一般的透明长箭来,摆放在了酒坛旁边,每一根箭枝上雕刻满了星辰古纹,散发着神秘如深渊一般的气息,这箭枝刚出现,就将整个屋子冻结在一起。
“这是北方黑帝的大神通,冥池箭。”帝轩辕轻轻敲动箭枝,顿时所有的寒气为之收敛:“北方黑帝一向嚣张霸道,神通更是凌厉无比,曾经放言,内五座帝之中,唯有他一尊神明堪称第一。这十根箭枝就是他在我来这九天之上第一天时送给我的礼物,正好,我也用这礼物还给他一份大礼。等会儿您老人家离去的时候,将这十根箭枝带走,交给人族当中箭法最出众的神明,等待时机,杀几个天帝心腹,不论是南斗,北斗,还是左辅右弼,还是贪狼,破军,都无所谓,只要人死了,一切都好说。”
“你这是要以鲜血开路,引发他们之间的争斗啊。”
后土的智慧也是极高,只是他不喜欢这种在人心之中争斗的事情,宁愿沉醉在天地大道之中。但是他只要稍微想一想,也就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无鲜血,不大仇!”帝轩辕眉毛都不抬一下,淡淡的说道。
这才让后土醒悟过来,眼前的这个家伙虽然也被尊称为圣皇,可这位的杀伐手段无疑是三位圣皇里最凌厉的,也是经历过杀伐最多的,三战阪泉,平了炎帝后裔,结束了炎帝最后的荣光,又战涿鹿,屠蚩尤九十一尊兄弟,更不用说对外征战,两战西王母,三斗日下氏,种种杀伐之下,才有了圣皇地位。
而今这些许的鲜血,或许不过是帝剑轩辕上的些许残渣罢了。
一日后,一个消息在九天之上盛传开来,帝轩辕问道天帝,三剑过后,受到了不轻的伤势,所以再度陷入闭关之中。
茫茫星空之中,后土回头,看向了茫茫星河,会心一笑,什么受伤,什么闭关,这不过是为了稳住天帝之心,挑动四帝贪婪的举动罢了,在这里,注定了会有一场巨大的动荡,一场让无数星辰陨落的战争,波澜壮阔,让人心醉。
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人族,能不能在这一场波及漫天星辰的动荡中,有立足之地,积攒下足够大的家底?
后土甩动了满头的白发,直冲而下,看过了九天的风云,他也该去九幽之下逛逛了,这一次,大道不成,他就不会再回雷泽了。
而在这九天之下,有一处终年被云雾笼罩的地方,被无数种族称之为烟罗地。
也被称之为绝地烟罗!
烟罗地内云遮天,前不见朝霞,后不见南山,神明到此心茫然!
而在这天,烟罗地内却猛然传出了一阵阵的嘶吼之声,巨大的神通波动直冲云霄,声势浩大,如同觉醒的远古巨兽,发出震天的嚎叫,让烟罗地周围的神明,部落一个个心惊胆战,连夜奔走,甚至连家当都顾不得了。
如果他们回头的话,就能看到一轮巨大的轮子从天而降,轮子内隐约浮现出一道道气息澎湃的身影,在这轮子之后,一把大斧,一顶四四方方的巨盾,相继砸落,激起万丈的波澜。
随后巨大的轮子炸开,一道道身影狼狈窜出,分落在四面八方。这些人正是组成了天干大阵的刑天等人。
刑天侧身躲避过拦腰而来的斧子,摸了摸脖子上冒出的冷汗,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刑天就要再做一次断头之人了,看着身边的斧子,刑天忍不住抱怨道:“后土大人这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怎么每次都这么对我,这要是我的动作慢一点,这下子就一刀两断了。”
“得了吧,这一点事情完全难不倒你!”小乙撇撇嘴,四下里打量了起来,入眼处一片片的苍翠,这里的植物极为奇特,叶脉处生长着长长的绒毛,绒毛上挂着一滴滴的的水滴,随着风儿摇曳水滴落下,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
“你们注意了没有,这里的气候极为奇特,前所未见。”
女靖在这一群人当中实力最弱,在天干之阵崩溃的时候,一尊尊天干连同黑衣人一起,齐齐的出手率先护住她,因此她在这一群人当中反而是受伤最轻的那个。只听她沉吟道:“我曾听我师父说起过,在南荒之中,有一处绝地,终年云雾缭绕,杀机暗藏,其中生长的花草皆先天带刺,触之有大毒,被这边的生灵称之为烟罗地,一道烟罗地,万分绝境人。想来应该就是这里了。”
“你师父还说什么了?”宓妃看着这片天地,伸了伸懒腰,吐气如兰:“论起水汽来,这里丝毫不输于云梦泽,甚至比云梦泽还多了三分灵动,内蕴生机,却又带着三分的死气,极为奇特。似乎让我想起了一些古老的似是而非的传闻。”
“古老的传闻?”
“生机中带着死气?”
“不知道宓妃都听到了哪些传闻?这种奇怪的地方,似乎之前从未听说过。”吴回身上滕起一缕缕的火焰,灼烧着四周的水汽,水汽一经灼烧,立刻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同时有黑色的细小烟雾散发出去,带出了一片恶臭。
这就是水汽中隐藏的死气,腐朽,恶臭,令人作呕。
吴回的年纪,在诸多天干之中,只能算是年轻的了,在他之前,宓妃,玄女,女娃,刑天,小乙等人一个比一个年纪大,现在他也就只能在女靖面前充一充大佬了。
“诸位可知道?当年帝轩辕和蚩尤一战之后,蚩尤的真正下落?”
“蚩尤?这和蚩尤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在当年一战之后,蚩尤其实并没有死。而是被圣皇轩辕驱逐了出去。当年圣皇轩辕允诺,封蚩尤为兵主,成为人族的封疆大吏之一,镇守人族。所以蚩尤绝对不可能是死在帝轩辕手下。
但是有一个人却对持有恨之入骨,恨蚩尤不死。”宓妃低头,看着地面,一边打量着各种植物,一边说道。
“你是说应龙?”黑人皱着眉头思索道。
“看来你也是对当年的事情有所了解。”宓妃诧异的看了眼黑衣人,道:“正是应龙,当年帝轩辕战蚩尤,风伯雨师堪称大敌,纵横来去,于万军之中擒敌杀将,如同无物。更有八十一兄弟,铜头铁额,有万夫不当之勇。
所以,帝轩辕前几次争斗之时,尽皆失败。
就在帝轩辕一筹莫展的时候,应龙出现了。她自称上界而来,愿助人族平定叛乱,击败蚩尤,一统河山!应龙和蚩尤交战,三战三决,却一胜两败,应龙深以为耻。在帝轩辕大军之中,数次扬言势必要杀蚩尤,一血此辱。
传说,应龙所居住的地方,天生水汽十足,是一等一的修炼之地。而应龙的神力,也会影响到他所居住地所生长的植物。一如应龙之态。而眼前的这些植物,不得不说和我曾经见过的应龙居住地很像很像。”
“那这里应该充满生机才是,为何会有死气?”吴回挠了挠脑袋,有些想不通。
凡是生灵所居之地,必亲近生气而原离死气,如果这里是应龙居住的地方,那么就应该是一片生机才是,哪有生灵会引来死气作伴的,那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你要问女靖!女靖,当年你师父是这些事情的亲身经历者之一,她应该给你说过吧?”宓妃扭头看向了女靖问道。
女靖道:“我师父曾说,应龙于南极杀蚩尤。蚩尤死时,血流三千里,化作遍地红沙。当年我师父因为别的事情被牵绊住,想要救援蚩尤都来不及,等到了南极之时,入眼处已经是遍地血腥了。
而应龙杀蚩尤,也导致应龙重伤不已,连回到九天之上的力气都没了,不得不居住在南极。
如果宓妃所言是真的,那么这里就应该是应龙杀蚩尤之地。
“这就是烟落地的真相?”黑衣人用脚一跺,顿时地面裂开,只见滚滚红沙在地下流淌,血腥味儿冲天,大有一种血流成河的架势。而在这旁边,也有金血如线,彼此争斗厮杀,散发出阵阵水汽。
黑衣人蹙眉,道:“看来这里确实是应龙杀蚩尤之地,否则断不会有如此之景象。只是而今应龙何在?”
刑天拿起斧子,抗在肩膀上,另一只手扶着大盾,在红沙上滑动,发出沙沙的声音,郁闷道:“管她在什么地方?我们落在这里又不是为了找她,而是后土那老头我们丢在这的,我们直接离开就是了,管她三七二十一,就算她是助战帝轩辕的神明又如何?”
“没什么,我只是有一点比较奇怪!”小乙道:“在人族的记载当中,应龙好胜,争强斗狠,领地意识极强,不容侵犯,如同兽族一般。可是我们在这里弄出了这么大的声响,还逗留了许久,为何不见她现身呢?”
“人家就是不待见你呗,应龙杀蚩尤之时,已经和我人族走的远了,现在我们十大天干一起现身,人家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多好。”刑天大大咧咧的说道。
众人不禁抚额,但也不得不承认刑天说的有道理。
黑衣人笑道:“原本以为既然到了这应龙所居之地,起码可以见上一见,讨教几个问题,没想到现在我们成了不待见的了,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
说着黑衣人就迈动脚步,辨认一番方向之后准备离去。就在这时,小乙的袖子却突然动了起来,一颗毛茸茸的金色狮子头从里面钻出来,吸着鼻子到处闻着,满脸兴奋的样子。
“行了,行了,这里没有吃的,等离开了这里,我再带你去找吃的,大不了到时候直接找熊垣,让他给你做,这总行了吧?”小乙宠溺的摸了摸狮子的脑袋。
可这金狮一听到熊垣的名字,眼前一亮,直接从小乙的袖子里钻出来,落在地上向着远处跑去。
“小九,你给我站住!”小乙尴尬的朝着其他天干笑了笑,急忙追了上去,同时心里发狠,等追到了金狮,一定要狠狠的揍它一顿,没事乱跑什么。
女靖停下脚步,看着金狮的背影思索了起来,金狮是神明后裔,血脉极为高等,灵智早开,虽然不会说话,却有着别样的机敏,她接触过金狮好几次,金狮也不像是贪玩的兽族。
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女靖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刑天看着女靖,又看了看屁颠颠跟着金狮跑的小乙,顿时有一种带着熊孩子出门的感觉。
“罢了罢了,我们跟上去看着就是了,万一应龙闹起来,小乙别吃了亏!”
女靖欢呼一声,立刻跟了上去。
而在这个时候,离他们万里之外的一座小山峰上有一处隐藏在云雾之中的大殿,风吹时,云雾涌动,偶尔露出大殿的一角,宛如星空一般美丽。
只是今日在这大殿之内,气氛严肃无比,一身华丽长衫的女子端坐在主座上,气势展开,压的底下三人冷汗涔涔,大气难出。
“龙这个字,也是你这么一个人族小家伙能叫的?”女子一开口,便是无数金铁交鸣,仿佛有厮杀声在迸发,要展露杀气,一战群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