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良坐在床榻边,看着脸色有些发红的儿子,叹了口气,“布儿,别怪父亲逼你,我知道你不喜欢诗书,但是为了你的将来,你也必须学会这些,弓马再怎么娴熟也没用,五原这个地方是越来越不太平了,那些草原蛮族蠢蠢欲动,要是那天出了事,爹没办法保护你,你也好有办法安身立命,一味地练武只会变成别人手里的武器,越是武义高强,越会被人利用,被拿去当成武器拼杀,最终死在战场上……”
吕良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这些都是他平时都藏在心里没办法对儿子说的话,儿子还年轻,根本没办法理解这些事,现在儿子昏睡着,他也好把心里的话说上一说。
吕布听得很清楚,他明白父亲为什么一定要他去读书,那是想让他心智变得深一些,不要一味的当个莽武将,有些智慧才能好好活着。
吕布的父亲没办法给他一个好出身,他们身处在边境,现在蛮族扣关,边境随时可能征兵,战争随时可能爆发。
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父亲也在为自己的儿子谋划着未来,他不知道怎么让儿子变聪明,但是他知道读书人聪明,所以就想尽办法让儿子去读书,让儿子变聪明,不会成为别人手里随意丢弃的棋子。
燕赵之地常年都在和草原蛮族作战,自商周开始到现在,除了秦始皇、汉武帝时期将蛮族赶走,平静了几年,其余漫长的岁月里,边境就从没有安定过,现在就像西汉末年的情景,草原的蛮族又要再次开始南下劫掠了。
由于儿子调皮捣蛋,为了让儿子能去读书识字,他求了那私学书师好多次,在交了大笔的学费之后,书师才肯收下自己的儿子。
东汉这个时代读书识字可没那么简单,无论中央设立的太学、官邸学、鸿都门学还是地方的各级州郡国学,其生源大多来自官宦子弟或世家大族,普通人是不会收的,这些人就是想将文化牢牢的掌握在手中,这样才好永远凌驾于平民之上。
一般平民则由于身份地位、收入水平的限制只能就读于私人创办的学校,这些私学的规模和办学条件当然无法和正规的官学想比。这些私学也都是些没被朝廷征用也没被世家大族看中的人创办的,大多数能教的也是有限。
在这个时代能识字的人都算人才,没有科举制度,普通人也就没有多少读书的动力,大多数也都是想着识个字就算了,根本不可能去寒窗苦读十年,家庭差一些的更是连识字都不愿意,私学的收费也不低,一般人家可是承受不起的。
更加难的是东汉纸还没有真正的普及,虽说在西汉就有了纸,可是造出来的纸依旧是又黑又糙又小张,一点也不美观,而且这种纸还容易烂、碎、破,根本没办法用于书写和装订成书长时间存放。
到了东汉蔡伦又改造了造纸之法,用树皮、麻头、破布、旧渔网等作原料造纸,使造纸原料多样化,还能化旧利废,取材方便,提高了纸的质量,可是受限于这个时代生产力,纸张的价格还是非常贵的,即使王公贵族也不一定能用上纸质书籍,皇帝的奏章都还是竹简。
无论是王公贵族或者普通人,现在都还主要使用竹简,木牍,重要的想长期保存的就请人拿着刀一笔一划刻上去的,一般的书籍就直接书写在竹简上,但这种书籍很容易损坏,这时代识字的人本就不多,文人又都自视甚高,不是家中特别困难的根本不会放下身段干这种活,刻书抄书变得更加困难,这就让书成了一种普通人眼里的奢侈品。
很多书都在皇家、高官或者世家大族的藏书楼里,一些重要的书大家都是只知道名字,见都没见过,这些东西都是不允许借阅和抄录的。
“布儿,布儿,栗米粥来了!”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
“都和你说了,布儿还睡着,怎么能吃东西呢!”吕良看着端着栗米粥进来的妻子无奈的说。
“布儿受了伤当然要吃点东西,这都一天没吃没喝了,身体怎么撑得住,你让开。”黄氏拉开坐在床榻边的吕良,端着一碗熬的金黄的栗米粥就准备喂给儿子喝。
“都和你说了,你怎么就不信呢!布儿睡着了,没办法喝粥的。”吕良站在一旁看着妻子,妻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宠儿子了。
黄氏没有理会吕良,拿起木勺舀了一勺栗米粥,轻轻的吹凉,就递到了了吕布的嘴边。
清香扑鼻的栗米粥让吕布的胃又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虽然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吃,可是嘴巴却很诚实,微微一张嘴就把一勺栗米粥给吞了进去。
这栗米粥入嘴香甜,温度也适宜,正是吕布现在需要的。
在吕良吃惊的目光中,吕布将一碗栗米粥都给喝了进去。
“布儿是真的饿了。”黄氏笑着拿手绢帮吕布擦试着嘴角,儿子能喝粥那说明伤势应该没事了。
“好了,夜深了,你去休息吧,我在这守着布儿就行了。”妻子自从儿子受伤之后就没合过眼,又哭了好几场,吕良也有些心疼了。
“不行,我要守着布儿!”黄氏根本不同丈夫的话,这时候她眼里只有儿子。
见妻子坚持,吕良也没办法,只能任由她在这守着了。
喝完一碗栗米粥,吕布感觉自己更饿了,栗米粥虽然好喝,但是根本填不饱肚子,十来岁的少年正是能吃的时候。
“咕……咕。”不争气的胃又叫了两声。
吕布再也没办法装睡下去了,一方面是肚子饿,另一方面是让父母整夜这么守着也不好,还是醒过来装作没事,让他们早点去休息吧。
“诶,吕布就吕布吧,反正我也叫吕布,也已经是吕布了,吕布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吕布在心里想着,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总归还是要面对的。
“唔……我这是在哪里?”这就是吕布醒来的第一句话,也是穿越近两千年后的第一句话。
“布儿,你醒了!”黄氏见儿子醒了,惊喜的叫道。
吕布睁开眼睛,昏暗的有油灯和火光照亮了房间,吕布这才看清床边一脸关切的父母,父亲三十多岁,看上去很威严,还蓄着短须,母亲年纪稍小,一头乌黑的长发盘起,面色端庄,只是双眼红肿,一看就知道哭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