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在狱中吗!?”宋佳月猛然变脸,攥紧拳头,僵在原地,忽而死死盯着苏南枝身上穿的那件荷粉长裙,“苏南枝!为何没死还穿着我的衣服?”
二人惶恐的模样被苏南枝尽收眼底。
苏南枝在廊下目光冷凉,微微一笑,缓步走去。
随着她步步走来,宋佳月畏惧的后退一步,明明眼前人笑靥如花,却让她觉得如骇人鬼魅,宋佳月将榕花推在前面挡着。
“郡、郡主我怕。”榕花嗓音颤栗。
“怕?怕什么呀……”苏南枝反唇相讥,声音温和,“是怕我死在牢中,变成厉鬼报复你们么?”
“你没死!”宋佳月深吸口气,咬牙切齿。
“看来,还真是你找人害我。”见试探出答案,苏南枝心中升起恨意,面上淡淡地笑着,嗓音如玉石击鼓般空灵,“不知买通狱卒找人奸杀女子,这是什么罪名?”
宋佳月微怔,猛然反应过来苏南枝在试探她!
她当即翻脸,嗤笑道:“本郡主不懂苏大小姐在说什么。本郡主可从来没找人害过你,我可不屑对付明日就要上断头台的早死鬼!”
宋佳月朝榕花使了一个眼色,大声呵斥:“各位路过的快来看看!这位便是越狱的苏家大小姐!今日本郡主就为民除害,把你这个罪大恶极的逃犯亲自抓回牢里!”
苏南枝急忙后退一步。
宋佳月的奴仆一拥而上,狠狠抓住苏南枝的胳膊,用力踹她膝盖,她猝不及防被摁倒,被人强制性压在地上跪着。
宋佳月惬意地扶了扶精致的发髻,优雅从容走上前,俯下身,居高临下地贴在苏南枝耳边,解气地小声私语:“苏、南、枝、你就带着本郡主的秘密下地狱吧!凭你这样废物,敢来挑衅本郡主,也是不自量力。”
话毕,宋佳月踩了踩苏南枝的脸颊,以鞋尖挑起苏南枝的下巴,十分高兴:“没死在大牢里算你走运,本郡主看明天谁还救得了你!”
屈辱、不甘、愤恨,所有情绪萦绕在苏南枝心头,她绝美的杏眸中闪过恨意,脸贴在肮脏的尘土中,看向宋佳月,眸光冷静、寒沉,犹如平静的海面蕴藏即将掀起的巨大风浪。
宋佳月被苏南枝这样的目光震慑到了。
她越发平静,宋佳月就越发想要弄死她,冷笑:“赶紧把她送去大牢!且看她在大牢里是不是还像现在这般不怕死!”
苏南枝深吸口气,妍丽的面容沾了尘土,纤瘦地娇躯被家丁从地上揪起来,绑住手脚,百般屈辱地路过街头,在所有人的议论鄙夷里,走向黑漆漆的大牢。
在她身后,阔绰恢弘的王府门口,匆忙出门办案的萧沉韫恰巧看见这一幕,攥紧手中卷宗,看着那抹被押走的纤瘦背影。
鸦青色天空下,女子越走越远。
“这个女人好生倔强啊,就不能对郡主服个软吗?不然也不会在大街上受此屈辱了。”余晔由衷叹气。
“苏南枝在用最低廉的方式,最迅速地找出牢中幕后主使,因此故意激怒宋佳月。”萧沉韫目光淡远。
“她从前一个深养闺中的女子没人没权,锒铛入狱,谁也不肯为一个死刑犯主持公道,所以她故意刺激郡主,来试探郡主答案,即便遭受欺辱也要找出害她的幕后凶手,也便日后报仇。因此,”余晔难免有些感慨,“宁肯自伤一千也要杀敌八百,唉。”
……
第二日。
天空灰沉压抑,乌云密布,山风呼啸,暴雨欲来。
不少人都去了刑场围观苏家处刑。
这可是十年以来一品大臣全家抄斩的新鲜事,皇帝亲临百官观看,以儆效尤。
“好端端,苏家何必勾结乱党造反呢?该死!”
“苏家上下三百零八人,全部到场,这是全家死绝了啊……”
禁卫军重兵把守下,一袭明黄龙袍缓步而来,帝王萧睦不怒自威,四周鸦雀无声全部跪下,所见之处全是匍匐在地的人。
台下,苏家的犯人被押而入。
先是奴仆,最后是苏家老太太、苏正、苏南枝。
萧睦将斩首令牌举在空中,目光冰冷如死神,无情地道:“苏正。”
“罪臣在。”苏正早已被折磨的没了人样。
“你也是元老了,亏朕从前那般重用你!哼!今日将你就地正法,尔等若敢如苏正这般,朕决不轻饶!”皇帝萧睦将斩首令牌无情地砸下去,一声令下,“开始行刑!”
“臣冤枉啊!”苏正呕出一口老血,痛心疾首嘶吼,“臣冤枉!冤枉啊!”
先从仆从开刀。
苏南枝脸色苍白地跪在最后,亲眼看见银霜被摁在闸口上,在腥风血雨中,第一个老管家最先头颅滚地,鲜血喷涌,温热的红血溅到她的眉心……
台上,尸首遍地。
“小姐!救救我!”银霜挣扎着哭道,“我不想死,小姐!”
银霜被捂了嘴,蛮横地叩在斩头闸上,苏正像死人那般被拖至最前面,地上拽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枝枝……来世莫做爹爹女儿,爹爹没办法护住你,爹爹无能啊!”苏正痛哭着:“别怕,爹爹先走,与你大哥二哥在前头等你。”
“不!”
苏南枝又急又气,激动的瑟瑟发抖,瘦弱的肩膀颤的不成样子,泪珠扑簌而下,冲过去却一次又一次被狱卒狼狈地拉了回去,而高台上,坐在皇后身后的宋佳月笑意盈盈。
群众们拍声叫好。
百官们冷漠待之。
“爹爹为国鞠躬尽瘁,三十多年救济了数万人,修路建桥,从不贪污,家中清廉到存银只有百两,一生简朴,官袍下的里衣补了又补,可他这样为国为民,千万百姓又可有一人相信爹爹是忠臣?”苏南枝再次经历绝望,跌坐在地,淋着冰冷的雨大声嘶吼。
闻此话的些许百姓稍稍沉默,但却瞬时被更大的鼓掌声盖住。
“狗官该死!”“砸死他们!”
铺天盖地的烂叶子、臭鸡蛋、砖头、鞋底狠狠砸了过来,和密集豆大的暴雨一起重重打在苏家人身上。
世人冷漠,只会拜高踩低。
这个世界从来都缺乏赤城。
苏南枝哭喊到嗓音嘶哑,拼了命扑过去抱住瘦骨嶙峋的爹爹,无数棍子挡在身上,砸的生疼,墨发披散,绝望如深渊般把她困住。
萧沉韫呢……
为什么他没有来?
他真的要说话不作数了吗?
苏南枝哭的双眼猩红,再坚强的人此刻也精神衰弱,远处的高台上,萧睦养尊处优慢慢喝茶,欣赏这一场屠杀。
银霜死了,头颅就滚落在苏南枝脚边。
她分明才十九啊……还没嫁人成家……
暴雨密集,像是将运河的水全部倒了下来,水淹没脚边,到处都是血红的水。
萧沉韫,怕是不会来了。
苏南枝绝望地仰天,庞大雨水流到脸上,冰冷刺骨,她太傻了,怎么会凭借自我臆想,就判断萧沉韫必定会救苏家…
萧沉韫向来会明哲保身,他大抵是退缩了,不想淌这浑水。
那又该怎么办?
连萧瑜都没来!
为什么和前世是不一样的结局……
难不成苏家满门真要命丧于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