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白浪排浊,冲击轰鸣。
我分明瞧见那跃出水面的水妖獠牙贲张,口中猩红的舌头扭曲如蛇,一双眼中满是贪婪和杀戮,可最让我害怕的不是这个,而是它身下翻涌的浪花里,那些若隐若现的水妖身影。
粗粗一看,就有十几个之多,在整片水面下方追着尸壳不放。
那红绳被我一丢,和扑上来的水妖迎面撞了个正着,小小一个,跟水妖的身形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瞧的,可偏偏一近身,这红绳上忽地金光一闪,上头的无数丝绦瞬间解开,散开得像是一只有无数细长腕足的红色章鱼,在水妖面上一晃,红线暴涨无数倍,将水妖当面一拦,瞬间包裹得严严实实,成了一只红色的粽子。
水妖的下半身竟然是一条鱼尾,整个身子被裹在红色丝绦之中,只留这鱼尾在外,噼里啪啦地甩了几下,重重地跌进了水里。
水上白浪翻滚,水妖的身躯挣扎几下,便缓缓沉进了水里,连个气泡都没冒出来。
我不禁一阵肉痛,这宝贝被高老道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没想到才用了这一次就没影儿了。
那水妖手上的长杆在丝绦缠绕上身的那一刻就被撞脱了手,此刻在水面上沉浮,眼看也要沉下去了,我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捞起来掂在手上,稍一端详,心里不禁一动。
这长杆分明和我们在药池里捡到的那一根一模一样,当时我摔在尸囊上,周围就插着这么两根长杆,如今其中一根还在高老道手上充作撑船的工具,绝无虚假。
可药池之中是鲶鱼妖兽的地盘,水妖和它之间隔着氐人鱼聚集的地带,按理说水妖不会轻易涉猎其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时想不通,情况也不允许我再多想了,第一只水妖无功而返,其它水妖被惊动,尾巴一摇,纷纷浮出了水面,朝我们的尸壳小船如箭如蝗地冲过来。
我抄起长杆,一杆子横扫千军,将最近前的一排水妖横着抡飞了出去,长杆砸在水妖身上虎口震得发麻,可第二波水妖已经翻着白浪涌了上来,手上的长杆朝我肚腹上猛刺。
我手上长杆还没收回,根本来不及格挡,心道这下完了。
耳边只听风声呼啸,眼看数根长杆尖锐的箭头就要将我开膛破肚,血溅当场,我心口一凉,第一次觉得死亡距离我如此之近,近到瞬间就可以被轻易夺走。
而高老道的周围也被四五个水妖包围住,他一边驱策三张黄符凌空飙射,一边手挥长杆和水妖劈砍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根本无法抽身来救我。
就在这个当口,我胸口上蓦地一热,一股巨大的力道从我身体里怦然倾斜而出,我只看见一团金光从胸口之中蹿出来,竟在身前形成一大片金色的光雾,光雾氤氲翻涌,从中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爪,紧紧握着一把光雾组成的长刀,叮当一声,金玉交错,这光雾形成的长刃竟然以虚驭实,格挡住那七八只刺向我的长杆,将这些长杆逼停在了我肚子前头不足一厘米的位置上。
我吓出一身冷汗,整个人手脚都不知道怎么动了,只瞪圆了眼睛看着这团巨大的光雾挡在我的面前,旋即那只手爪手腕一抖,光雾扑散沸腾,那把长刀叮当一声,硬生生地将那七八根长杆从水妖手上磕飞了出去,噗通噗通掉下了水。
几只水妖一愣,万万没想到刚刚还占尽上风的自己竟然一个照面就被夺去了武器,更没想到这小小猎物的身体里竟然还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一时之间在水中都愣住了。
我趁此机会一挥长杆,瞅准了距离我最近的一只水妖,一杆子给了它个透心凉,手上只觉得好像扎在了一团连皮带骨的肉上了似地,血肉撕裂的声音被水波荡漾之声掩盖,听不真切,但是手感的触觉却是真实不虚的,那水妖嗷地一声惨叫,声音竟也妩媚娇柔,令人一时之间竟心生怜悯和自责。
还好这感觉只是一瞬间,我赶紧收摄住心神,把长杆硬生生拔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尸壳上。
那金色光雾之中的手爪一击完毕,竟也不散,只将身子一抖,竟然从那光雾之中脱身出来,正是一只浑身甲胄,人立在金色雾气上的黄皮子,金色的光雾粒子清晰地构成了它的身躯,让它看上去像是一种磨砂的画似地不真实。
这黄皮子将军一脱身出来,周围的气压顿时一低,水中的水妖瑟瑟发抖,再不敢恋战,尾巴一摇就朝远处退去,直退出了十多米远,这才停住身形,在水中半沉半浮地朝着我们这边瞭望。
我一愣,才想起来高老道那边也不轻松,赶紧回头去瞧,等瞧清了他那边的情形,顿时吃了一惊。
围住高老道的水妖体型足足比围住我的那几只大了一圈,体格更是健壮,一身腱子肉,动起来线条分明,力量感十足,挥舞起长杆来呼呼作响,快如疾风,我只能看清几团光影在他们手中舞动不休,跟高老道手里的长杆对撞时甚至溅起大蓬大蓬的火星,璀璨夺目。
脚下的尸壳在高老道和水妖的战斗下不断摇动,我的身子也疯狂地随着尸壳起伏着,眼看这小小的尸壳就要承受不住波动,我甚至都能听到它的骨骼接缝处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呻吟。
心知不好,我哪敢犹豫,赶紧挥舞着长杆一杆子拍在一头正准备爬上尸壳的水妖脑袋上,拍得它一声惨叫,头骨崩碎,脑浆和血液喷洒出来,像是一个血腥的喷泉。
水妖摇摇晃晃地仰面摔进了水里,崩起的水花混杂着脓血,腥臭难闻。
这一下子吸引住了其他水妖的注意,有两只水妖顿时从战团之中脱离出来,扭身扎进水里,又很快从我身体两侧的水里蹿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往我面上就抓。
我大惊失色,凭我的能力,能撑住一只水妖已经不错了,这两只一左一右两面夹击,让我一时之间失去了镇定,只能拼了挨上一下,选中其中一只一杆子抡上去。
另一只水妖大喜,两只手爪上指甲尖锐如刀,瞅准了我露出的后心一爪抓上来。
它却是没注意到,头顶还有一蓬金色光雾居高临下地俯瞰全场。
就在它以为自己必然得手的瞬间,头顶光雾中的黄皮子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