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二人所说的蠢话,许知秋并未理睬,目光望向庭院邻近走廊的位置。
赵良材与烧饼也跟着望了过去,看见与自己结拜为妻的女人就驻足在那,脸上笑意不减,美的惊心动魄。
这下就是再如何愚笨的人也能够想明白,自己先前肯定是被鬼怪迷了心窍,遭遇生死劫难。
“狗入的,本公子竟与女鬼合了一桩姻缘!”
想到梦境中的遭遇,赵良材自雪地里蹿了起来,准备破口大骂,可转眼又想到对方不是人,便又没了胆子,整个人躲在烧饼身后,缩成一团。
奴仆烧饼更是胆小,哭丧着脸险些尿裤子,于是又拉着自家少爷躲在许知秋身后。
许知秋扫了一眼这两个胆小鬼,脚尖轻踏地面,身体向着红衣女鬼飘落而去,人在半途,双指并拢如剑。
见此,主仆二人皆是错愕相望,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色。
赵良材:他就这么冲过去了?
烧饼:这是个不怕死的。
同一时间,庭院走廊入口,望着向自己袭来的杀招,红衣女鬼也不躲闪,任由指剑刺向身躯,继而化作黑雾缠绕在许知秋四周。
“呼——”
阴冷刺骨的狂风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许知秋察觉到有邪秽肮脏的能量想要钻入身躯,侵蚀心智。
他没有大意,体内真气运转,指剑在身前划出一道白光。
“嗤!”
空气中有声音响起,白光透过黑雾斩向夜空。
下一瞬,黑雾退散,红衣女鬼在庭院内重新显现,与先前相比,脸色更为苍白,几近透明,并且红裙也被撕裂出一道口子,中门大开。
瞧见这一幕,不远处的主仆二人禁不住吞咽口水,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许知秋倒是没有别的想法,微眯起双眼,剑势狂暴凌厉,如潮水般涌向前方,红衣女鬼自知不敌,身影在庭院内不停闪烁,飘忽不定。
见此,许知秋停下攻势,静立不前,等待最佳时机一剑必杀。
可就在这时,整座內宅小院里的景象忽而转变,墙壁房门被人贴上了奠字,檐下廊柱更是挂着白幡,有人吹唢呐,有人痛哭丧,气氛悲切凄凉,引人伤心欲绝。
红衣女鬼也变成了白衣女鬼,额前系着白丝带,眼下流淌着两道泪痕。
许知秋看着这一切变化,面色如常,心静如水,只是脑海里有阵阵困意袭来,思维略有凝滞。
“是幻境。”
“且不是普通的幻境。”
“能够催人入眠,进梦杀人,这是恶鬼才有的本事,怪不得如此难缠。”
恶鬼境的鬼物拥有着接近练气境六层的修为,要比游魂境鬼物厉害数倍。
摸清楚女鬼的实力,许知秋深吸一口气,眸光深邃,真元运转,有剑气在指尖凝聚。
下一息,两寸光剑倏地浮现,通体晶莹,光辉映现。
紧接着许知秋抬臂弹指,在心中道了一声“去”!
心念操纵之下,剑气隔空刺向前方,速度快若闪电,尾后拖着长长的光焰。
对过,那拥有恶鬼境实力的女鬼在看见这道剑气时,神色惊慌不已,急忙向斜侧方位躲闪,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被剑气洞穿身躯,魂魄遭受重创。
瞬间,幻境层层撕裂。
一切恢复如常。
白衣女鬼重新变回红衣女鬼,乌黑长发胡乱披散,身上所穿红裙再次被撕裂出一道口子。
小径通幽处,丛林草木深。
另一旁,赵良材与烧饼这对主仆彻底呆傻在原地。
瞪着眼睛,张着嘴巴,一副比看到鬼怪还要吃惊的模样。
就在刚刚,他们亲眼目睹了许知秋的厉害,尤其是那道会发光的剑气,威势刺人,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些许刺痛,就像是有人在用剑刃戳割身上的肌肉。
赵良材搓了搓满是鸡皮疙瘩的双臂,回想起刚刚看到的剑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剑光太过可怕,以至于肚子里本就没什么墨水的赵家公子根本找不出可以形容的词汇。
最后缩着脖子,颤声道:“烧饼,你看见了吗?”
奴仆烧饼同样缩着脖子,声音颤抖:“少爷,俺看见了。”
“你都看见什么了?”
“俺看见了剑光,好白好白的剑光,还有若隐若现的桃花……少爷,您说俺是不是又被鬼怪迷了心窍?”
“八成是这样,你快些灌点黄汤进肚里,听说那东西能够醒人。”
烧饼委屈地抿了抿嘴,没再吭声,目光看向正与女鬼对持的许知秋。
许知秋此时再度凝聚出一道剑气,打算趁红衣女鬼受伤之际将其击杀。
但对方已然知晓了他的厉害,不敢再做纠缠,挥动两下有些破碎的衣袖,乘着夜风向府邸外飞去。
望着女鬼飘向远处的身影,许知秋轻蹙眉峰,有些头疼。
鬼物没有实体,可以借风飞行,但修士却要达到筑基境才能御空远游,这就有些麻烦了。
没得办法,许知秋只能翻过院墙,徒步追赶。
临走前,他对身后不远处的赵良材嘱咐道:“要是这一晚都不见我再回来,你且记得明日子时拿着玉簪去松虎林,否则再被鬼怪害了性命,可莫要怨我。”
已被威势慑服的赵良材根本不敢拒绝,不停点着脑袋以示答应,后又急声道:“可是簪子已经被女鬼偷走了,我看得清楚,这还怎么拿啊?”
许知秋语调迅速地解释道:“那只是幻象,真正的玉簪她带不走。”
说完便翻身越过墙院,朝女鬼逃离的方向追赶。
剩下主仆二人面面相觑,生出一股做梦还没醒的荒唐感。
赵良材望向一丈高的院墙,双手在身前一通胡乱比划,学着许知秋的模样向上蹿跳,结果一头撞在墙壁上,摔了个大跟头。
烧饼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少爷!您这是干什么呀?”
赵良材捂着脑袋,痛的龇牙咧嘴:“烧饼,疼,疼得很。”
烧饼无语,搁谁这么一撞都得疼半天,这不大傻子么,正常人哪有用头去撞墙的呀。
赵良材没有听到烧饼有些不敬的心声,揉着红肿的额头继续说道:“烧饼,你快些把脑袋伸过来。”
烧饼愣神,满脸疑惑:“少爷,您要做啥子?”
话刚问完,脸上又丑又黑的蒜头鼻子就砸了一拳,还好没出血,就是疼得厉害,眼泪都流了出来。
一拳过后,赵良材忙问道:“疼吗?”
烧饼点了点头,说不出话来。
赵良材却瞬间变得兴奋:“疼就对了,疼就证明这不是在做梦,烧饼,本少爷的机缘来了!”
“机缘?什么机缘?”烧饼捂住鼻子,瓮声翁气道:“少爷说的是那个外乡来的乞丐?”
“啊呸……”烧饼忙拍了自己一嘴巴,又改口道:“是那外乡来的仙人?”
“自然是他,”赵良材道,“咱们可是亲眼瞧见了,他厉害着呢,女鬼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毫无招架之力,少爷我定要向他拜师学道,寻求修仙之路。”
“可是……”烧饼小声嘀咕,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烧饼,还愣在这里作甚,快去把今夜里的事情记载到册子内,日后要拿给我娘看的。”
烧饼不敢耽搁,将已到嘴边的话语咽回肚子里,赶忙跑进屋内将写有“功德谱”的厚册子拿了出来。
一边写,一边念叨道:
“冬月初六,子时,有女鬼在院内出没,妄图害人性命,幸而少爷英勇,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与女鬼恶斗三百回合,揽下所有灾厄,可限于体力不支,终是不敌,败于阵下,生死为难之际,有仙人闻讯赶来,与少爷合力驱鬼,无一人遇害……”
写到这儿,烧饼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少爷,询问道:“这样写行吗?”
赵良材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回屋多穿了几件保暖衣物,朝院门外走去。
烧饼跟在屁股后追问:“少爷,您这是又要去哪儿?”
赵良材头也未回道:“本少爷要去邻院问问我爹,他娃先前都快死嘞,为何府上竟无一人前来相救,难不成他们都是聋子?”
说罢,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烧饼无奈劝说道:“少爷,这可怨不得旁人啊,是您自己以往吩咐过,到了亥时便不准旁人再进小院,以免打扰了您玩鸟的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