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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账房先生引到了阎罗王的主宅,贺难却并没有急着去搬开柜子尝试解开暗门机关,而是先在屋内走了一圈。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阎罗王手底下做事的?”贺难拉开一个抽屉,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那文弱的家伙一眼。
账房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大腿,又下意识地向外张望,最后才压低了声音道“已有十年之久。”
“那这所谓的地宫又是什么时候兴建起来的?你可清楚?”贺难现在翻箱倒柜的行为和劫掠也没什么区别,甚至比这账房更像个土匪。
账房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不敢欺瞒,只得道“阎罗王修葺这座淬石庄的时间很早,至少在我知晓、甚至我加入酆山寨之前就已经开始在蛇盘山动工了,不过这地宫却是近几年开始着手修建的,而无论是地上的山庄还是地下的密道都并非一朝一夕可建成,这么多年来也陆陆续续地进行着改造和扩建,最终才有了现在你们看到的这座巨城。”
“哦?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嘛……”贺难回忆了一下谢斩的说辞,谢家怀璧其罪招来祸患距今也有快二十年了,如果说鲁班天工图真在辗转一段岁月之后为阎罗王所获,那么从时间上来看还是可以对得上的。
而账房所用的另一个词汇也让贺难意识到了一些本不足让外人道的事情,或者说正是这个词让他把所有的线索像是串珠子一样连接到了一起——
“巨城”。着大量的人力物力修缮这样一座庄园,仅仅是为了在像今天这样的场合
“招待”一下客人?那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而换一个角度来想想,若是这座庄园实际上是一座
“堡垒”呢?就像……锦官城。锦官城上面就是朝廷的人,这事儿在武林当中也算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但如果深究到具体是谁,那可就是无人敢言语的事情了。
而据贺难所了解到的,这阎罗王的上峰与他却也算不上什么陌路之人——天边卫,正是其后推手。
至于贺难所串联起来的部分,自是关凌霄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地让谢斩
“恰好”赶在这个时候来淬石山庄调查失物,又
“恰好”给自己托了信来。这些所谓的恰好绝对不是巧合,而是关凌霄算准了的事情。
锦官城城主越戎刀既然已经和关凌霄狼狈为奸,势必不能坐视阎罗王这后起之秀借朝廷势力将自己拔高到经营了数百年之久的锦官城的地位,所以才会有意试探打压,而自己的出现也并不出关凌霄之意料,正好被他当作一根十分称职的搅屎棍。
“如此想来,这锦官城上面的人想必和天边卫也脱不开干系,如果他们不加以掩饰地做出大动作来,反而会招来猜忌,所以才利用上了我。”仅凭一鳞半爪的线索便推测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愧是贺难,此刻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轻轻念叨着,却并没有为自己的猜想感到得意的意思。
因为他还是很不爽——就算自己推测到了这一步,也依旧没有跳出关凌霄的算计,只是醒悟了自己不过被他人用作一枚棋子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虽然贺难本就想借阎罗聚首给江湖各大势力洗洗牌,但被关凌霄再一次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还是让他越想越气。
上一回在天下群雄会上,自己力挽狂澜搞掉了陈风平让九大宗门重新恢复到相对平衡的状况,结果最后还是被关凌霄摘了桃子成为了最大的得利者,非但武林盟主让他给坐住了,就连从商会缴来的那几支火枪也被他揩走了一条,以他手下这帮人的能耐来说拆解之后再复原出一份设计图来也是唾手可成。
而这一回二人的目的虽然又相重合,可作主导的却仍然是关凌霄——更过分的是这回他连力都不用出,躲得远远的
“督战”自己好不轻松,事成了又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而玩砸了他也一点锅都不背。
可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么贺难反而会没有那么不悦,真正让他感到
“恼羞成怒”的,是关凌霄甚至还算准了贺难不服气的心态,所以已经提前把
“报酬”支付到他的手里了——那份来源于印象版本的鲁班天工图、以及讨下阎罗王之后得到的包括书面文献在内的战利品他分文不取,都归贺难。
无论关凌霄出于什么心态,是轻视贺难、抱着
“就算这些玩意儿都给他也对自己没有威胁”的态度也好,还是想继续保持这种
“蹭顺风车式”的合作也好,都让贺难对这个处处领先自己不止一步的同道中人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或许贺难气的并不是关凌霄,而是自己。
“武林盟主之位拖累了陈风平的一生,但在关凌霄眼里甚至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贺难百思不得其解,但他还是迅速斩断了这个念头,在信息不够多的情况之下盲目推测只会限制自己思考的广度,最终陷入一条名为歧途的死胡同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而基于目前的状况来看也容不得自己在这胡思乱想。
在定了定神之后,贺难又把心思拉回到正事上“你方才说你知道修缮地宫的详情?可有证据么?”
“少侠说笑了,再怎么样说我也是个管账的会计……”账房赔笑道,但顷刻间他脸色稍变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连忙垂着个脑袋自欺欺人。
贺难看他这掩耳盗铃的样子也想发笑,但又端着高人的架子,所以便道“这么说来,你手里是有这么些年阎罗王修建淬石庄的账目咯?”只要账目详细,是完全可以从时段、开销、人力、材料的数量等数据当中推测出这座地宫的面积究竟有多庞大,而在掌握了大致规模之后也可以更好地实施下一步计划。
而且这山庄是阎罗王亲自主持修建的,账本当然也要他亲自过目,所以根本没有作假的可能——除非是特意做了份假账用来迷惑他人,只不过他更加没有必要把这些文书交给别人看。
“目前在这里的账簿不全,只有近两年左右的部分,更久远的都被归置回酆山主寨之内了。”账房先生小心翼翼地答道,生怕自己再失言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
他的紧张贺难全都看在眼里,随即冷笑道“你也不用再有所欺瞒了,只要你听我的,我保你不会死——但如果让我发现你的话有半点假,那我都要了你的命。”说罢,贺难揪着账房的领子让他替自己带路去收集账本,而一路上贺难也在仔细观察着这房屋、回廊的布局,并把这些景象和已经被深深印在自己脑海里的鲁班天工图之中的描述和图画做出比对。
对于建筑贺难并不怎么了解,更称不上是懂行儿,但这也不妨碍他靠着强大的观察和分析能力去解构这些新事物。
虽然比对的结果有着不少参差,但考虑到时代发展导致的技术变革,以及不同技法糅合在一起诞生的变化,贺难还是凭着直觉和一些相似之处依稀辨认出了某些布局正与鲁班天工图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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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账房所言是真的,那么阎罗王应当是个疑心相当重的家伙,以他那谨慎的作风来看估计会把这种宝物的原本放在最稳当的山寨里,那恐怕此事结束之后还得再跑一趟了。”贺难心道。
穿过两个院子,二人便已经到了账房,同时也是这书生的起居之所,账房拉开抽屉让贺难观看其中内容证明自己没有私藏,倒还算坦荡。
“这格子当中的是建造地宫的账簿,这里面则是平日里酆山寨内的一些花销,还有十殿阎罗分别提供上来的任期之内的各类明细……都是近两年之内的副本,由我亲手抄录或者亲自监督整理的。”酆山寨自然不会只有一个人负责如此多的项目,这账房也是个管着十数号人的小头目。
贺难大致扫了一眼,估摸着这些玩意儿堆起来的和自己差不多高,是断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就消化的,便让对方将所有关于地宫建造的账簿和部分十殿阎罗的明细表先挑选出来让自己先扫一眼。
在等待的过程中,贺难便开始原地来回踱步,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习惯,出卖了他内心当中的焦躁和不安,但他是由衷地希望自己来得不算晚。
然,贺难走着走着突然意识到有问题——自己目前所站的这个位置,脚下是空心的。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间,变故陡生,天未塌,地却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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