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余晖在厕所外面又找到了一个更大的水桶。
他先把手里的东西搬上天台,然后回来把这个大水桶接满水,也提到了天台上。
“你这是要干什么?”小鬼一脸问号。
“制造一个简易的定时装置,把摊主引开。”余晖一边说着,一边把拖把头拆了下来,把剩下的拖把杆子调整到最长。
他从口袋里摸出之前弄到的菜刀、垃圾袋和细绳,解开胡乱缠在一起的绳子,把菜刀吊在拖把杆子的一端。
紧接着,他把拖把杆子横放在天台边缘,上下活动着调整菜刀的位置,让它正好悬挂在馒头摊主头顶上。
“你是要高空抛物啊!”小鬼了然道,“高空落下的菜刀能把摊主干掉吧?”
“不一定,毕竟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人。”余晖把杆子收了回来,把那桶粪水系在刀子边上,“这样就不怕他不死了,哪怕他是怪物也忍不了吧?”
“这……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小鬼张了张嘴,“一定会溅在馒头上的吧?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可以洗洗再剥掉馒头皮,我想怪物是不会嫌弃的。”余晖把另一大桶水绑在拖把杆子的另一头,随口说道,“反正它也不会知道。”
“……那怪物缠上你真是倒了大霉!”小鬼无话可说,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有没有不小心得罪过余晖。自己平时跟余晖说话是不是太不客气了?要不要找机会赎罪?
余晖没理会小鬼的纠结,把刀子连同粪水一端伸出天台,悬挂在馒头摊主头顶正上方。更长的一段杆子被大水桶压着,稳稳当当地把刀子那端翘了起来,这样一个简易的杠杆就完成了。
黑沉沉的天幕给了他最好的掩护,让这个装置很不显眼,不容易被发现。
余晖松开手,杠杆稳稳不动。他满意地拾起一边的扫帚,把垃圾袋套在上面,把它靠在杠杆边上,使它远远看上去像是个人影的形状。
做好这些后,余晖起身打量着自己的作品,又觉得不太放心。
“杠杆不够长,时间可能不够。”
他嘀咕了一句,回到六楼翻翻找找,又弄来一根长棍。他跨坐在拖把杆子上解开大水桶,把棍子牢牢捆在杆子上,加长了杠杆的长度。
确定过棍子捆得十分牢靠后,余晖把大水桶吊在棍子的尽头,拿出在家里找到的针,用力地给水桶底部钻了一个小孔。
“啊,我懂了,等大水桶里的水漏出来,重量变轻了,另一边的东西就掉下去了!”小鬼恍然大悟,他觉得自己脑袋边“噔”地亮起了代表智慧的电灯泡。
“你才发现啊……”余晖甩着因为用力推针而被硌得通红的手指,感叹着小鬼的迟钝。
“哼,我们被分开时年龄还小呢,后来我一直在沉睡,所以我还是个孩子。”小鬼的嘴唇撅的老高。
“唔,好吧,你很聪明。”余晖认真想了想,点头夸赞道。
“我才不稀罕你的夸奖呢。”小鬼藏进口袋深处闷闷说道,但余晖还是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愉悦。
余晖笑了笑,看着大桶里慢慢渗出来的水,故技重施跳回之前的大楼,兜兜转转回到了大街上,慢悠悠地走到馒头摊旁边的摊位,装作在挑选商品。
“新进的烟酒,要来点吗?”摊主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余晖道。
“我先看看。”余晖回应道。他慢慢拿起一瓶酒晃了下,注意力却集中在馒头摊那边,身体绷紧,蓄势待发。
这个时候,馒头摊主已经接待完一个顾客了。
那个一脸颓然的顾客用自己的一碗鲜血换了一块馒头,小心翼翼地把馒头揣进兜里,然后脚步蹒跚地离开了。他的身体干瘦得像是一根竹竿,皮肤皱巴巴如同完全枯萎的树干,苍白发青的脸色让他看起来跟僵尸无异。
余晖转头看着那个人,他身边的摊主道:“可怜的家伙,他失业了,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最近他每天过来用血换馒头,说不定明天就死了。”“他要是死了,他老婆孩子也活不下去咯。”摊主说着,语气里却并没有怜悯或是悲叹,只有看惯了的淡漠。他从怀里摸出一根烟屁股,划了根火柴点着之后一脸陶醉地吸了一口。
余晖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火,不过这火黯淡无光,只有灼人的热量。
这个时候,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馒头摊的动静,于是放下酒缓缓向那边走去,此时自己布置的东西刚好坠落在摊主身上。
因为长杆的影响,坠落的位置偏了些,刀子没有扎在摊主脑袋上,而是在他的背部划出了深深的血痕。倒是那桶粪水直直浇在摊主身上,给他淋了个透心凉。
粪水四溅,洒了一地,也有点点滴滴溅落在馒头上,一股恶臭味弥漫开来。
“啊啊啊——”
摊主怔了半晌,不敢置信地尖叫起来,粗哑的声音愣是叫出了女高音的架势。
他双目充血地抬头望去,目眦欲裂地瞪着楼顶上探出头来的“人影”。疼痛和愤怒完全冲垮了他的理智,他抄起砍刀站起身来,身形像是迅猛的猿猴一样冲进了身后的楼里。
余晖几乎是同时动身,脚掌猛踩地面爆发出最快的速度冲到馒头摊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摊子上铺着的包袱一掀一卷再往背上一扛,一溜烟跑进了街对面的窄巷里!
馒头摊后面的楼房里一窝蜂冲出一伙汉子,他们嘴里大口呼喝着,身形极快地向着余晖追去,然而余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一个拐角后面了。
余晖扛着馒头顺着自己踩好的路在巷子里七拐八绕,来到了事先准备好的藏身点,挤进杂物后的小侧门里,把门关上之后躲进了漆黑的杂物之中。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脚步声没有丝毫停顿地经过了这里,外面变得一片安静。
余晖没有贸然出去,在等待了一小会之后,他从杂物之中钻出来,将门微微开了条缝打量着外面,没有发现追击者。
他从门里挤出来,沿着来路往回跑了一段,然后拐进了另一条巷子,在复杂的巷子里绕了很久,追兵也没有追来的迹象。
计划出乎预料得顺利,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他们的智商似乎不高,还是说对这些馒头不重视了?”余晖气喘吁吁地拎着包袱往家走,在心里想道,“应该是智商的问题,毕竟馒头洗洗还能吃,就像钱沾了屎也还是钱。”
他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行人,无惊无险地回到了自己家附近。周围没什么人,余晖一路顺利地回到了二楼。
站在二楼的洗手台前,他摊开包袱,放在水龙头下面哗啦啦冲洗着,并且用水使劲清洗着自己的衣服和裸露出来的皮肤。
在惊险过去后,余晖才感到恶心,恶心得头皮发麻。
在几乎洗掉了一层皮后,他才拎着馒头回到屋子里。柜子里的怪物在不厌其烦地晃悠着柜子,发出刺耳的噪音。
余晖把包袱摊在地上,虽然清洗过后已经没有臭味了,但他还是把每个馒头都剥了一层皮丢在一边。
数了数馒头的总数,有二十五个,洁白绵软的馒头散发着一股甜美的清香味,让余晖的肚子咕噜噜响了起来,但他却丝毫没有胃口。
他把馒头分散开藏在家里的各个位置,然后出门继续清洗着自己的衣服和皮肤,他总觉得身上沾到了屎。
“小鬼,我不干净了。”余晖对小鬼说道,神色前所未有的肃穆。
“别洗了,已经干净了,只是心理作用啦。”小鬼哄孩子似的安抚道,“话说你干这事之前就应该想到会这样了吧。”
“嗯,但我没想到会这么恶心。”余晖还是一脸严肃,“我高估了我对恶心的承受能力。”
“果然苦难会让人认清自己的虚实。”
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