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二年,六月,东宫-显德殿
天儿还没有到热的时候,可李贤却面色严肃,在殿中来来回回的踱步。高坐在上面的帝后,见儿子如此的“没出息”也是相觑一笑。
头一遭为人父,都是如此。想当年武后生李贤兄弟几人时, 李治便是如此,所以夫妇二人也不觉得奇怪。
“明允,明允,朕这眼睛本来就花,你这么来回晃,朕的眼睛就更花了。”,擦着眼镜的李治, 笑着吐槽了一句。
旁边的武后,则是跟着打趣:“明允, 云曦是第一胎,而且是双生,时间自然长了一点。”
“亏你还是统领过几十万大军的统帅,这点耐心都没有么?”
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又不是母鸡下蛋,李贤这孩子平时看着挺稳当的,少年老成,可到了这时候还是与常人无二。
“哎,媚娘!你唬他作甚。等着小子孩子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李贤哪里管二圣在上面说什么,他的眼睛始终瞄着后殿的方向,心里也是惦记着云曦和孩子。脑海中尽是与云曦同生共死的过往。
直到两声嘹亮的啼哭声响起,陈媚带着两个宫人,喜气洋洋的跑出来,跪地阶下。
“启禀陛下, 娘娘,殿下, 太子妃平安产下,一对龙凤子。”
“大唐吉祥了,大唐万福了!”
哈哈,一连说了三个好,李治拍着扶手,笑道:“好,嫡子、嫡女,一举双得,龙凤呈祥。”
“朕的长孙、长孙女,终于降生了!”
“赏,统统有赏,东宫所有差人赏钱百贯,内殿伺候的赏千金。”
大方的赏了东宫上下之后,李治便催促陈媚等人,赶紧把两位小殿下抱出来。
同时,武后还叫住了要进后殿的李贤,女人产房是污秽之地,男人是进不得。里面有永宁郡主在,自会安顿好太子妃的,不可失了体统。
看着龙凤胎抱在二圣怀里,李贤是馋的够呛,想伸手抱一下,可却被夫妻俩都瞪了回来。
“嫡子、嫡孙!好,嫡长子好。”,抱着小皇孙的李治,嘴都咧开花了。
在这个时代,嫡长子就代表着家族传承,对皇家来说就国祚有序。有了嫡长子在,他可以对祖宗有交待了。
而武后则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女娃,准确来说,是盯着小女娃胳膊上的胎记,娃儿的胳膊晃在哪儿,她的眼睛便跟到哪儿。
“陛,陛下,你看,这孩子的胎记。”
恩?李治的兴趣被勾了过去,李贤也就有了抱儿子的机会。虽然新生儿皱巴巴,可李贤却觉得,煞是好看。
“安定?安定的胳膊上,也也。”
“是啊!陛下,安定,她,她回来了!”
哦,原来是安定公主生下来的时候,胳膊上的胎记与此十分相像,所以二圣也把这娃儿,当成了安定公主转世。
其实,这就是一种家族基因的问题,李贤可不认为是什么转世之说。但也不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看武后眼角滑落的泪水就知道了,她对当年的事有多后悔。
算了,让他们当个念想,解解心结也好,反正对孩子没什么坏处。
“陛下,臣妾当听您说,这是您的长孙、长孙女,此言可当真?”
武后问这话可有语病,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都有子嗣。按照宗法礼制,大宗以年齿排行,即便是东宫所出,也得排在人家后面。
皇帝方才不过是一时口误,这哪儿能当真啊!难道说,把人家孩子的宗谍都销毁不可!
“恩,周文王当年桐叶封弟,周公入贺,谓之君无戏言!”
“朕是天子,岂能自食其言!按照规制,东宫子嗣可封郡王、郡主,朕要开恩典,为他们再加一等。”
再加一等便是亲王、公主了。老三、老四家的儿女,还不过是国公、县主,整整差了两个级别。
父辈同样是皇子,孙辈同样是皇孙,可待遇上的差别也太了。不知道李上金、李素节知晓了,心中滋味如何。
恋恋不舍的将怀中的娃儿交给武后,李治便提笔亲拟娃儿的名字及封号。
璟者,玉之光彩,玉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玉者国之重器,朝廷大宝,是以长子名曰:李隆璟,爵封-晋王。
《尚书·大禹谟》:野无遗贤,万邦咸宁。宁者,平安、安定之意,是以长女名曰:李宁,封号-万寿公主。
“着宗正寺、礼部去操办吧,不必复议!”,话毕,李治将手书交给高福,让其去传旨。
皇帝这手笔可谓不小,尤其在李隆璟身上,更是偏心到了十万八千里外。晋王这个封号,是他为帝之前的爵位,按照规矩应该同太宗的秦王封号一样,不复再封。
可小家伙一落地,作祖父的就把这个封号重新启用了。这不相当于向天下人宣告,李隆璟便是李贤的继承人,是大唐的后继之君。这跟直接册立为皇太孙,有什么区别!
“父皇,这晋王的封号不妥吧,儿臣怕。”
李贤这话还没说完,怀中的李隆璟便被李治抱了过去。面色不善的说道:“怕什么,啊!朕的封号,便是最吉祥的,谁敢多言!”
“朕知道,你这个家,当的不易。为朕的仁义之名所累,很多事都不得不按下性子,忍着。”
“你是将帅出身,自己做主习惯了。现在又是监国,凡是乾纲独断就好,朕为你撑腰便是。”
得,什么都瞒不过皇帝,他老人家虽然久不上朝,但朝上的事却是门清。今儿也是借着给隆璟封号,特意提点他。
否则,不会因为在李宁与安定如此神似的情况下,还强压内心的喜悦,重重加封隆璟。
“是,儿臣醒的,儿臣代隆璟、宁儿,谢过父皇、母后的恩典了。”,明白怎么回事就行了,该行的礼还是得行的。
“好了,父子之间没那么多讲究。朕就是希望你能与先帝一样,垂衣拱手而治。”
说完了李贤,李治还连连埋怨自己的记性。如此大事,怎么不布告天下?
于是,命中书省草诏,传谕各州县府,东宫有了嫡出,国祚后继有人了。长安取消宵禁三天,普天同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