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百通不和觉悟啰嗦,手中攥出炮锤,猛地一跺脚,劲力四溢是尘土飞扬。他不知面前这小和尚是否真有了易筋经大成的底蕴,不敢掉以轻心,出手便是主攻!
一锤轰出,接着又是一锤,他的吞吐与轰击保持着一种奇妙的节奏,确保了每一击都有千斤之力,这是他几十年修为的沉淀,亦是他经验的积累。
他四十一路炮锤轰完,深吸了一口气,拳势不变,内力却是更加浑厚,一招“崩天炮”,聚腰劲直崩觉悟下巴。若是挨上这一招,轻则下颌骨断裂,重则头骨尽碎。
觉悟伸掌一挡,掌心剧痛,竟倒跌了三步。
周百通不给觉悟喘息的机会,趁着这三步,又吸了一口气,补足内劲,猛地又轰出一拳,气势惊人!
觉悟知道这一下厉害,忙是侧身闪躲,周百通这一拳打空,劲力落在觉悟身后的枣树上,顿时枣落如雨,哗啦啦如冰雹坠地。
“老前辈的四十一炮和凭空一气心法当真了得,晚辈佩服。”觉悟颔首道,“只可惜英雄气短,看不透这世道。”
“少他娘的废话,想说打赢老子再说!”周百通狠道。
“那就冒犯了!”觉悟说罢,双拳紧握,一锤轰出,威势骇人,正是周百通刚使的四十一炮!
周百通大惊,眼前这小和尚怎么会用自己的招式,难道他仅仅看了一遍就学会了这四十一路炮锤?他这般惊讶,也是运气砸出一拳。
两拳相撞,是炮响连天!
响声之下,两人就那般僵持着,任由周身内力在那两拳周围旋转撕扯,直将两人周围的沙土、落叶都扬了一个干净,露出了坚实的地表。
周百通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觉悟,竟是想不到这和尚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深厚的劲力。
“娘的,少林那群秃驴的易筋经还是有两把刷子,内力终究是比我这凭空一气醇厚一些。”
僵持之下,他渐渐力有不逮,只能撤拳侧身,借觉悟之力,以力化力,避过这一招。
觉悟错身而过,双手合十,道:“晚辈用前辈的招式,多有得罪。”
“少废话,拳脚之争各凭本事,你看了一遍学成这样是你的本事,别得了便宜卖乖。”
觉悟仍是款款道:“其实晚辈很早就学过这一套拳法。”
周百通一惊,随即恍然大悟,这少林寺的武僧每年都会下山游历与人切磋比武,以求精进武学,这藏经阁里自然是少不了天下各类武功,这和尚一定是在藏经阁见过这门功夫:“好小子,你倒是实诚。”
“晚辈不敢撒谎,还望前辈考虑考虑晚辈所说,这世道要变,不变这天下苍生便没有活路!”觉悟道。
“他娘的,活路活路,最烦你们这种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只敢暗地里杀人,我这叫花子可看不上你们!”
周百通这般说着,拳势大变,和刚才四十一路炮锤的大开大合全然不同,就连觉悟也不曾见过这一路武功。
“小和尚看好了,你看看我这一套拳掌你们少林藏经阁里有没有!”
只见他,身子微微下沉,双拳半握,浑身松软如棉花,瞧不出有半点气力。他迈步,步伐也是颠三倒四,他抬头,脸上神情透露出一股孤独落寞之感。
孤独落寞从何而来,从他心里而来,这一套拳法,由心意而起,抒心意而发,打的是拳脚,内里却全是心愁。
他周百通,周家二公子,丐帮的创始人之一,少年有为,腰缠万贯,如今盛名不再、恋人不再、理想不再,只能靠往日的威名吓唬吓唬孩子,曾经的雄心壮志都已老迈,能做的也不过是抵上周家老宅,庇一庇江州周围的寒士,何等无奈与荒凉。
觉悟招架了几招,只觉一股悲怆之气透过内劲钻进心腹,惹得他不由皱眉心酸:这世间还有这种武学?竟然可以影响人的心绪。
他不由心惊,开口问道:“前辈这一套拳法叫什么名字?”
“无名。”周百通桥手对撞,“没有名字,一个叫花子的拳法要什么名字呢。”
他这般说着,步伐虚浮,身形猛地向前一倒,似是无根之草随风突起。觉悟没见过此般招式,正自皱眉间,周百通双臂突杀到眼前,已成扣腕擒臂之势。
觉悟正欲拆解,周百通抓着他的手腕向下一拉,身体收缩如顽猴一般倒转腾空,接着后腿猛地发力一蹬,正蹬在觉悟心口。觉悟吃力身子向后急退,却不想手腕被周百通拿住,两力相挣间,周百通一个翻身就要搓断觉悟右手筋骨。
千钧一发之际,觉悟忍痛催动枯荣功,以内力黏住周百通,周百通只觉手中一软,周身内力竟是如大江东流一般源源不断涌入觉悟体内。
“好小子,你这是什么邪门功法!”周百通喝道。
“佛门正统。”觉悟道,“一枯一荣,得失无常!”
周百通一听这话,立时惊道:“你是少林寺了戒和尚的徒弟!”
觉悟点了点头道:“没错。”
周百通惊讶的看着觉悟,心中感叹:“了戒竟然收了如此妖孽的一个徒弟,当真是无常啊。”不过,他倒是不急,他这凭空一气心法和枯荣功正是相生相克,那枯荣功可以吸收别人的内力为己所用,他的凭空一气却是一气一力,他胸中这口气已快耗尽,这小和尚也吸不走几分内力了。
“小和尚,还是太嫩!”他这般说着,立时脱手,在空中深吸了一口气,内力又是充盈。
觉悟一惊竟是没想到周百通还有这手,手中化掌凝爪,使出少林上堂武学大鹏爪中的一招“展翅鹏搏”,他左手化掌搭上周百通手腕,右手凝爪擒住手肘,一拨一拉间又是带出两拳,直砸胸口。
周百通匆匆回缩双手,紧闭门户,却不想觉悟手中变化不断,肘击、膝撞、拳打、掌劈接连而出,所用招式也是千变万化,有少林寺的大鹏爪、拈花指、穿花手、大摔碑手、大须弥掌,也有其他门派的诸如四十一路炮锤、百步神拳、霹雳旋风手,种种武学是层出不穷,看见其所学之广。
周百通拼力招架,但觉悟所用变化实在繁复,一个不留神小腹与后背便挨了那么一下,直打得他身子前倾,险些栽倒在地:“好小子,怪不得彭有仁能杀了彭镇,看来是你在背后指点吧!”
觉悟手中正运起穿花手,两只手掌左右交迭,如落花纷纷,令人目不暇接:“彭家的五虎断门刀是不错,只可惜他们学的都不全,这全本只有少林寺才有,我十二岁时便看了一遍,指点指点彭有仁也算不上稀奇。”
周百通一愣,这彭家的五虎断门刀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彭家先祖靠着这一口刀立下赫赫威名,到头来这全本竟然在少林:“看来你们少林寺的和尚是劣根早种,偷学别人的武功也是源远流长。”
觉悟面上一寒,道:“少林再不济,也不用外人耻笑。”
周百通立时反问道:“少林不济,就不用外人耻笑,难道我丐帮不济,就需要你来管吗?”
觉悟被周百通戳中软肋,一时也不语反驳,一轮抢攻接连打出“铁锁横江”“黄莺落架”“雷打七星”三招,他这三招又快又急,周百通挡住两招,到第三招时实在招架不住,背心忽地一痛,一股巨力立时钻进他后背胛骨,激得他浑身一阵恶寒。
但周百通是何人?吃了这一招,岂能善罢甘休,他调节真气,左脚踏稳中宫,又是扣腕拿臂,右脚向后迅猛一踹,一记蝎子摆尾是狠辣非常。觉悟躲闪不及,正被这一记蝎尾扫中,身子倒飞跌出去一丈有余,喉头已然发甜。
觉悟一手撑地,看着周百通,脸上再也没有起初那般平静的佛相。
周百通冷眼道:“我以为你这个小和尚会一直对我那么笑呢,装不下去了?小子,救苍生不是靠你这么几句话,也不是杀几个人,想变这世道得先变这人心。江湖弟子遍布九州,靠的是什么?是门下弟子可以吃饱饭,你们凭一句话就想让江湖和王朝消失,我问你,那这江湖和王朝里的人呢?靠江湖和王朝养活的人呢?要是这世道真这么好变,我早就变了,还要你在这吆喝!”
“正因为你们这些人都以为这世道太难变,所以才没有人站出来,我有这个胆子站出来,只要你敢跟着我走,我就给你一个新世道看看。”觉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忍痛道。
周百通苦笑:“跟你走?跟你走去杀谁?是去杀少林寺的方丈还是杀丐帮的帮主,还是说去杀江左的皇帝?眼高手低的后生,这江湖和王朝不是你靠杀几个人就能变的,这几个人死了,还会有别的人被顶上来。”
觉悟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来找你,想要你控制丐帮,只要能掌控丐帮,这天下大定之事就已成了四成。”
“可笑,天真。”周百通摇了摇头,“你走吧,我不杀你,我会把这些事告诉丐帮的,你们快走吧。
”
觉悟叹了一口气,也正在他叹气之际,一线刀光突现,正是彭有仁劈刀而来。在彭有仁身后,七八名杀手也是紧随其后。
“我没叫你出来!”觉悟喝道。
彭有仁道:“不能放他走,他知道了怎么的事,回去告诉丐帮,咱们起事就更难了。”
周百通看着彭有仁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有股子彭镇的狠辣劲,你们家这鬼心思还真是一脉相承。”
“谁他娘的和他一样,他只甘心做乔镇岳的狗腿,我可不甘心,我要改变这世道,我要建功立业。”
彭有仁一把钢刀在手,催起金狮功自有一番霸道气概。
周百通弯腰捡起一颗冬枣,咬了一口,嘎嘣脆:
“像,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当年你父亲和我们起事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你小子可真是彭镇第二!”
彭有仁气急,他杀父出逃为的就是摆脱彭镇的阴影,现在竟被说和彭镇一模一样,心中之愤如冲天之火:“草,给我杀!”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七八个杀手瞬时闪出,向着周百通杀来。
周百通将口中枣核一吐,正中一杀手眼球,那杀手还未出手便是捂脸栽倒在地。
也就在杀手倒地的一瞬,七八种兵器已杀到周万通眼前,两支峨眉刺戳腰眼,一柄镔铁剑刺向心口,一把钢刀杀到背心,一杆长枪也是破势扎向咽喉,俱是致命之地。周百通双手夺过峨眉刺,一刺戳向拿剑的下巴,峨眉刺穿过下巴直透颅顶,另一刺则扎在那钢刀杀手的腿上。接着,飞起一脚踢歪了长枪,落地,一个冲天锤砸烂手拿峨眉刺那人的下巴。使长枪那杀手想要收枪再战,却不想周百通的脚掌已踩在他的脚背之上,“砰”的一声,脚骨当中而断,白骨穿鞋而出,哀嚎中鲜血流了一地。
这使长枪的汉子,脚下虽疼,心却更狠,他飞起一个扑身如饿狼一般抱住了周百通的腰,另两个手持双斧和双锤的杀手趁势抢攻。周百通催起“凭空一气”不顾腰上那汉子,侧身躲过那双锤,却不想双斧砍在两肩正嵌在肉里,他不顾疼痛与腰间的杀手,抓起那使双斧的杀手,怒喝一声,带着两人旋转,以两人为武器,拦阻其他杀手的进攻。
只听那两个杀手不住哀嚎,吓得肝胆俱裂,几个眨眼便再也无力纠缠,被周百通整个扔了出去。
“彭有仁,你还真和你父亲一样啊,好算计,让手下替你送死!”周百通将肩上双斧拔出,掷向彭有仁,彭有仁手中钢刀横打,“砰砰”两声脆响,双斧落地。
彭有仁摆开架势,狠狠道:“我再说一次,我是我,不是谁的儿子!”话音刚落,刀光艳艳,正是五虎断门刀中的六十一式——五虎朝阳。
“来吧,让老叫花也试试,看看你这小崽子有多少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