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即镇抚司、缉事司、掌刑司,这三司都是许霸先在赵含国的授意下一手创办。
镇抚司掌宫中禁军、太监七万众,缉事司掌翰林院之事,主管天下文士、笔吏,而掌刑司掌天下刑罚、拘役。
这三司明面上是江左王朝的王朝内卫,实际上都是赵含国的一家之卫,专为他捕风捉影、歌功颂德、陷害忠良所用。
上至江左皇帝,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这三司的监察对象。
这三司创立之初,三司总卫皆由许霸先担任。一时间,许总卫的名号在江左足可呼风唤雨。
但随着许霸先声威愈盛,赵含国不得不想办法制约许霸先的权利,先是在掌刑司提拔了卢道远,然后又安插了刘振弈进了掌刑司。
两人能力都还算不错,又是赵含国心腹,几年间便接替了许霸先的位置,成了缉事司与掌刑司的总卫。
王朝内卫也因此一分为三,相互掣肘制衡,从而达成一个极微妙的状态。
燕卓接着问道:“李大哥知道白不愁这个人吗?”
李罡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那许霸先的武艺如何?”燕卓又问道,“有没有什么独到的地方?”
李罡皱了皱眉,下巴不由翘起,将目光看向了窗外,道:“其实,许霸先在北府兵里还算颇有声望,他勇猛果敢,每临阵时都是冲杀在前,与士卒一同厮杀、搏命,我的校尉也是在许霸先任上时升的。说起他武功如何,自然是要比我高明些,但说起独到,可能也达不到。后来听说他在三司手段雷厉,手下猛士如云,只是不知道真是如此,还是手下人溜须拍马,毕竟北府卫也是号称天兵神将……”
说到北府兵,李罡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苦笑。
这苦笑中既有无奈,也掺杂着一丝骄傲。像是一个垂暮的老兵,悲叹自己时日无多,又感怀年少时刀锋泣血的豪情壮志。
他对北府卫是有感情的,一种不愿割舍的感情。
燕卓想着李罡的话,心中盘算着:许霸先到三司后手段雷厉,说不定是他在三司时才修炼了“百炼玄光”,而他手下猛士如云,应该也不是拍马杜撰,毕竟江湖大会时的那群王朝内卫个个身手不凡,也是都练过了“百炼玄光”,李大哥所听的传言应该所言非虚。赵含国有这么一群人做打手,想不成大事也难啊。
燕卓又问道:“这个赵含国是什么人,是哪个氏族的弟子?”
“嗯,赵含国是琅琊赵氏子弟,说起来他的父亲赵导可是一路扶持着江左皇帝登基称帝。那小皇帝还曾说过,燕与赵共天下的话呢。”李罡答道,“哎,若是往常在江左这些秘闻兄弟我也不敢乱说,但现在身在北齐,策马无缰的一统大说特说,心里也是舒坦。”
燕卓自然知道这李罡的意思,这是让他知道,自己可不是一个风言风语的人,只是今天在北齐,你问我我才说的。
“赵含国有赵家氏族支持,与燕家共分天下确实不是什么难事。”燕卓点点头道。
大晋末年与五国时期,家族门阀势力甚旺,一个大的家族门下食客可达万人,这群食客里有文士有武夫,著书可成一派之言流芳千苦,割据可成一方诸侯称霸乱世,别说是扶持一个小皇帝,就是自己登基当皇帝,那也是举足若轻。
“李大哥,这个赵含国与许霸先是很久之前就认识,还是在燕家灭门之后才有所勾连?”
“啊···这就不太清楚了,这是上面的事情,我一个小卒子了解的也不多。不过,我倒是知道许霸先成为北府兵中郎将后,赵含国几天内便了赶来为他庆祝,看他们两人那时的样子,应该关系不错。”
燕卓点了点头,眉间皱起忧虑之色,如果说许霸先事前与赵含国不相识,那自己的灭门之仇的仇人便只有那西域七圣与许霸先,但如果许霸先与赵含国早就相识,那燕家灭门一事会不会是由赵含国幕后主使呢?
如果真的是赵含国幕后主使,那他借许霸先之手掌控了江左境内第一劲旅——京口北府兵,又依靠他创立的三司把控朝野,他这一步一步苦心经营难道只仅仅想当江左境内的第一权臣?
不像,也不可能。如果他只想当江左的第一权臣,那他的势力在江左早已呼风唤雨,又何必在江湖上再生事端,先是大闹江湖大会,再是和白云山庄联姻,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燕卓又问道:“李大哥,乔大哥在少林寺可遇到什么危难?”
李罡听燕卓这么问,当即将少林正俗之分、嵩山少林之争、方丈了戒圆寂等等诸事说给了燕卓,并将那卧底圆融之事着重说了一遍。
“那圆融是王朝的卧底?”
李罡点了点头。
燕卓眉中忧色更重,苍白且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像是凝了一层霜,一层深沉、无言、哀伤的霜。
“那少林寺的态度呢?会支持丐帮吗?”
李罡答道:“了戒大师留下遗训,少林寺必定与丐帮一道,捍卫江湖道义。”
燕卓点了点头,但面上忧虑之色未减。江左王朝能将圆融安排进少林,并让他成为少林首座之一,其中所费的时间与心血自然可想而知,如果少林寺有圆融,那江湖上的其他门派会不会也有“圆融”?
“李大哥,那圆融入少林多少时间了?”
“七八年应该是有了吧,具体多少时间,我也记不太清。”
七八年的时间?难道赵含国七八年前就开始谋划着在江湖安插卧底?
如果赵含国真的在七八年前就开始在江湖上谋划布局,那他的打算会仅仅局限在江左,局限在江湖嘛?
难道他想当的是天下共主?
燕卓这般想着,脑海中思索着关于赵含国这个人的所有线索。
燕晓雨说他狼子野心却又进退有矩,虽把控上下朝野却满口仁义道德、君臣礼数,几次谢绝皇帝御赐的“仲父”之称,就连出行之轿撵也是一切从俭。就这样一个人,若是旁人看了一定会是以为他是大大的忠臣,是大大的国家栋梁。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大闹江湖大会,联姻白云山庄,在江湖各派安插奸细、卧底,依靠手中的王朝内卫横征暴敛、诛杀异己,逼得江左皇帝燕玄机要靠写衣带诏求生……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满足只做江左的丞相?
燕卓觉得赵含国绝不是这样轻易满足的人,往往一个人越是不在乎就越是在乎,越是清心寡欲就越是利欲熏心,越是满口仁义道德就越是虚与委蛇。
赵含国的表现肯定不是他的内在,他只是想借那表象来麻痹世人,他越不争位便是对那地位看得越重,他甘心屈就与江左丞相,不是他满足于江左丞相,而是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他要靠着江左王朝之名一点点蚕食周边的王朝与门派。
先是白云山庄,再是后汉、北齐。
等到江左王朝被世人所唾弃,等到江左的皇帝燕玄机成为天下闻名的暴君,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反正那时江左已吞并两国,一统天下不是指日可待?
想到这,燕卓身上不由冷汗直流,十八年前自己的灭门惨案可能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如此深谋远虑、心细如发的一个人,他燕卓真的能斗得过吗?
如果对手是他,他会有胜算吗?
如果一切都和燕卓想的一样,这五国十派、天下江湖还有救吗?
难道那赊刀人的预言真就要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