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处,刘镇在三更时分也遭到了来自杭州城的进攻。
南军攻势凶猛,几乎是一个照面就攻破了由辛兴宗负责防守的大门,杀进了营中。
当时正是天黑,他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杀进了大营。
还以为是南军主力突围而来,便立刻命人坚守,同时向王禀发信请援。
可他不久以后也收到了王禀求援的消息。
常年作战,让他有种敏锐的感觉。
东北两门,肯定有一处是佯攻的小部队,为了掩护大军撤退而进行自杀式进攻。
只是他分不清到底哪边才是主力,那边才是偏师。
时间渐渐过去,直到五更时分,天色微微方亮。
刘镇才发现冲进自己大营中的南军竟然只有数千精锐骑兵。
由前方一员大将带领,身后数员副将跟随。
正是司行方并副将温克让,张道原与凤仪。
就这样一只小股兵马,竟然能如此快速的突破正门。
刘镇顿时暗骂辛兴宗是个废物。
害他判断失误。
连忙命令大军将这只小股部队全歼,另外派人援助北门。
现在去说不定还能抢到些功劳。
王禀等到五更,也没有援兵赶到的消息,干脆就不再等下去。
反正凭他手中的兵力,也足够将这些南军全部吃下去。
他传下将领,命第三道防线逐步收缩,放出缺口,将南军放到他早就准备好的口袋里面。
刘光弼得令,便让军士们让出一条通路。
双方大军交战激烈。
南军受损颇多,第三道防线的宋军也是伤亡惨重。
此时撤下,也是正和他们的心意。
方天定见宋军防线出现缺口,也顾不上到底是不是圈套。
他想活命,就必须得往里钻。
就算是圈套,也得凿穿他!
“弟兄们,跟我杀!”
王禀见南军一股脑的冲进了第四道防线之中,不由得乐开了怀。
“贼众,还是入我彀中。”
他知道南军此次突围,乃是多时积攒的士气,在一瞬间爆发,绝对不可第一时间集合绝大多数的力量,和南军拼个你死我亡。
这样就算打赢了,宋军也会折损惨重,尤其是他的手下。
所以王禀便安排了四道防线,层层增强防守力量,逐步削减南军的体力和战斗意志。
当他们连续突破三道防线,精疲力尽的时候,等待他们的会是依仗防御工事,精力充沛的西军精锐。
第四道防线全部由西军组成,共有两万人。
别看人少。
其中有一万是鄜州的兵马,也就是老种经略麾下的鄜延路精锐。
铜墙铁壁一般的防御,会将这些精疲力尽的南军包围在中间,慢慢蚕食。
原本这个计划要配合东门援军内外夹攻。
不过既然东门被缠住了,那他就不再等了。
刘镇不是傻子,天亮之后,发现敌军数量不对,自会派兵来援。
能来更好,不能来,他自己就把功劳全吃了。
南军杀进了第四道防线,果不其然,等待他们的是已经修养多时的西军精锐。
第四道防线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壕沟和土墙。
宋军列成阵势,就等着南军自投罗网。
但是方天定没有办法,要想活命就得带人冲破这座大营。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弟兄们,胜利就在眼前!冲过了这道防线,我们就能离开此处!跟我上!”
南军看到胜利在望,哪怕已经战斗了一夜,接近精疲力尽,也不由得发出最后一股力量。
众人朝着宋军的防线悍不畏死的冲过去。
宋军阵前挖掘了很多壕沟。
有的人跳不过去,便一脚踩空,摔了进去。
被里面埋藏的竹签刺死。
还有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爬了出来,向着宋军的阵型继续冲杀。
南军手中没有能填平壕沟的东西。
几乎是前面阵亡的军士用自己的尸体为后方的战友铺平了道路。
两军交锋一处。
厮杀极其惨烈。
整个战场血肉横飞,浓烟滚滚。
每个人都是表情狰狞,双眼通红。
这一批西军精锐战力极强。
毕竟是常年与西夏精锐作战练出来的武艺。
重甲步兵坚守防线纹丝不动。
石宝和邓元觉数次想要找机会,每次上前都会被同时刺过来的十几只长矛逼退。
前面三道阵线的宋军重整旗鼓。
立刻从两翼和后方开始进攻陷入苦战的南军。
随着一阵阵铁蹄声逐渐接近。
王禀到是撇了撇嘴巴。
刘镇这家伙还是赶上了最后分功劳的大战。
从东门来的大批援军加入战斗。
战争的天平一瞬间倾斜。
南军被挡在了第四道阵线之前。
左右两翼有前面三道防线退下来的宋兵夹攻。
后方的退路也被东门赶过来的援军堵死。
今天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方天定和其余三位元帅都已经身被数创,战力不比一开始的时候。
再加上西军精锐组建的阵型,也不是靠一两个猛将能够打散的。
其余众将护卫在几人身旁。
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悲戚。
方天定看着眼前的阵线,脚下一软坐在地上,仰天长叹:“今日突围不成,乃天亡我也!”
邓元觉连忙道:“太子,咱们热血还在流淌,心脏还在跳动。
只要人没死,总会有机会。
此时正值关键之时,你千万不能放弃。
三军主帅若是夺气,大军就真的完了!”
方天定闻言,顿时紧了紧心神。
他是杭州大军的主帅,若是让其他军士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势必会动摇军心。
“对,我不能倒下,快扶我起来!”
一旁的副将贝应夔连忙动手搀扶。
却不想他身体忽然一震,连忙扑到方天定身上。
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见一支狼牙箭疾驰而来,直插贝应夔的肩头。
“啊啊!”
“贝应夔!”众人连忙上去查看。
却见那一箭的位置十分关键。
若不是贝应夔舍身扑上去,誓死护住方天定,这一箭便会射穿方天定的胸膛,撕裂心脏,神仙难救。
众人立刻躲进了人群里面,不再给对面放冷箭的机会。
随后通过箭矢的来向,观察到底是谁放的这一箭。
厉天闰眼尖,他看到不远处的一座小哨楼,似乎是宋军指挥所在。
台上有一个身披金甲唇红齿白的小将军,一只手拿着鹊华弓,正往众人所在之处看来。
似乎是想看看自己到底射没射中。
却不想这种行为刚好落在了对面众人的眼里。
此人正是前不久从秀州赶到杭州前线准备分功劳的刘光世。
他本人就是鄜州兵马都监。
王禀要用鄜州兵马作为第四道防线的主力,由他作为指挥官是名正言顺的。
更何况还有刘延庆这个老子在后面推着他。
王禀就算有些不愿意,也只能答应。
在他看来,第四道防线虽然关键,守卫的难度却远远低于前面三道。
因为第四道防线依仗工事,占据地利。
敌军精疲力尽,强弩之末。
守军还全是西军精锐。
刘延庆和刘光世父子就算在西军之中风评不好。
也总不至于连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吧。
刘光世见有一个人扑上去帮方天定挡住了他射出的一记冷箭,不由得囋了囋嘴。
“真是可惜。”
南军众人先把贝应夔带到人群里面。
方天定连忙喊道:“贝应夔,你感觉怎么样?”
贝应夔咬了咬牙:“只是肩膀中了一箭而已,皮肉伤罢了。”
众人眼中满含怒火,看着对面那座哨楼,对方这一箭没能偷袭杀掉方天定,反而暴露了自己大将的所在位置。
方天定将贝应夔肩上的箭杆折断。
随后命其他人在冲锋的时候护着他。
“弟兄们,冲过那座哨楼,擒拿宋军大将,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众人都明白现在的情况。
西军战力极强,除非现在斩杀对方的大将,西军失去指挥陷入混乱,否则他们不可能冲得出去。
这就是唯一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