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存保本是官宦人家出身。
父辈祖辈都是朝中大员。
文官重臣。
可此人自小不喜文墨,偏爱舞枪弄棒。
后来拜了禁军中一位老教头为师,习得了一手方天画戟之术,有万夫不挡之勇。
十节度中的其他人落草为寇各有各的苦衷,而韩存保只是因为当年太年轻气盛。
不想靠着父祖余荫,非要自己打拼出一翻事业来。
外出游历之时结识了几个落草为寇的好汉,然后莫名其妙的就被几人留下,并奉为寨主。
他的大伯韩太师知道以后一边骂他是个不孝子孙,一边派人去将他招安。
韩存保招安以后自己也争气,在几次战役之中屡建功勋。
只可惜韩忠彦死的太早了,不然说不定能把他扶持到枢密院当个太尉。
韩存保年轻的时候就幻想着自己不是宰相家的少爷,而是一个纵情江湖的侠客。
可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只时的梦想终究变成了泡影。
现在面对前所未有的死局,他也希望自己的死,能象一个大侠一样富有传奇色彩。
至少杀自己的应该是一个名满天下的勇将。
这样才不至于堕了他的名声,又不给家族添乱。
韩存保唤来了副将。
副将见韩存保面色坚毅,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
便以为韩存保要带着他们决一死战。
当下便表示道:“将军放心,我等定随将军战到只剩最后一人。”
却不想韩存保摇了摇头。
“战况已经失控,负隅顽抗只会徒增伤亡。传我的命令,若是梁山贼寇来到后军,则不必抵抗。向他们投降便是。”
副将连忙问道:“那将军你怎么办啊?”
“我?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说罢他便冲了出去,直奔呼延灼等人的军阵。
他胯下的玉花骢风驰电掣,在满是黄色枯草,偶尔有一点绿意的地面上狂奔,好似一只猛禽低空飞过。
距离越来越近。
他在离梁山军阵二百步的地方勒紧了缰绳。
战马前蹄高高扬起,韩存保方天画戟斜指青天。
“云中雁门节度使韩存保再此,谁来与我决死!”
呼延灼、徐宁和史进三人在军前停住。
“据哥哥所说,这韩存保也有万夫不挡之勇,武艺不输王焕。
更胜在年轻,比王焕还要持久。”
史进如是说道。
徐宁道:“既然如此,他的武艺应该和林教头,关将军几人不相上下了。”
“没错,韩存保的厉害,不可小觑。便由我先去试探,你们在后边压阵。”
说完呼延灼便纵起胯下踏雪乌骓,直奔韩存保而去。
韩存保一见对方来将,心中一安,这道还算是个好对手。
两人来到阵前也不答话。
韩存保一戟搠去,呼延灼用枪来迎。
韩存保左手持戟,战马前踏两步,见距离合适,便以右手接住戟杆,往呼延灼头上攻去,先往右一荡。
呼延灼立刻将枪杆竖起,准备迎接方天戟的月牙。
却不想韩存保忽然变招,将左手下压,原本的横挥变成了斜刺,画戟的枪头直往呼延灼防守薄弱的脖颈逼来。
呼延灼赞了声韩存保戟法精湛。
便将枪杆往前一推,架在了画戟枪头跟月牙之间的连接处。
眼看着枪头离自己的脖颈只剩下三寸远,可韩存保却没有了杀死呼延灼的机会。
两马分开,进入第二回合。
韩存保这次直接一记简单的劈砍,斜着自上而下扫过。
这种简单的攻击对呼延灼这样的防御高手来说基本是没有效果的。
但呼延灼知道韩存保的厉害,所以并没有掉以轻心。
不出所料,斜劈之后又有变招。
两马交锋之际,韩存保忽然将左手的画戟换到右手。
背对着呼延灼使了一记反撩。
呼延灼连忙控马,踏雪乌骓马在飞奔中突然横跳出去,才让韩存保的画戟落在空出。
两人各不相让,连战了五十回合不分胜负。
呼延灼料得使枪赢不了韩存保。
便卖了个破绽,先拉出战圈。
然后从马鞍上解下那两条水磨八棱钢鞭。
随后拍马回去继续战斗。
八个马蹄像翻盏撒钹。
踩在地面上溅起了青黄色的野草和泥土。
两人在马背上一路跑一路打,连续过了五里路程。
离众军都已经很远了。
呼延灼回马,在跟韩存保一路打回军前。
两人逗乐不下百十回合,依旧是难解难分。
韩存保喝道:“你枪又近不得我,鞭也赢不得我。
还不把你那两个贼寇兄弟一起叫上来。
我一个打你们三个!”
呼延灼冷笑道:“韩存保,你这厮休得狂言。想以一敌三,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成色。”
韩存保飞马上前。
两人又从军前往坡上打去。
待到坡上之时,韩存保明显感觉自己胯下的战马有些不适应地形。
不管是速度还是灵巧程度都有下降。
反而是呼延灼胯下的宝马,在山地奔跑如履平地。
这就是皇帝御马监里面最珍贵的名马之一。
呼延灼仗着战马的优势渐渐占据上风。
让韩存保想打打不到,想走走不了。
他逐渐火气上涌,大骂道:“呼延灼,你这畏战小人,只知道依仗战马之力,有种的过来和我硬碰硬决一死战。
满山乱跑算什么好汉。”
呼延灼笑道:“说得好,本将正要将你生擒活捉。”
韩存保大怒:“手下败将还敢狂言。”
两人交锋一处。
韩存保挺起画戟,朝着呼延灼胸前和两肋柔软处如风卷荷叶,雨打芭蕉一样疯狂的刺去。
呼延灼也舞起双鞭左拨右挡,办架遮拦。
又斗了三十回合。
呼延灼突然卖了个破绽。
韩存保来不及多想,抓住机会一戟戳来。
让呼延灼往左一个闪身躲过,然后将戟杆夹在右臂腋下。
韩存保顿时惊道不好。
因为呼延灼左手上还有一条钢鞭,此时已经朝着他的脑门重重砸来。
韩存保没有办法,画戟被呼延灼携住,难以抽出。
便只能不讲风度的松开武器,翻身下马。
呼延灼一鞭直接把韩存保的坐骑打到脑浆迸裂。
那战马吐了两口白沫,轰然倒下,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也是徒劳。
韩存保虽然有些狼狈,但好歹是保住了性命,只是手中的武器已经丢了。
呼延灼不仅夺了他的武器,坐下还有那匹日行千里的宝马。
他已经没有胜算了。
韩存保双目紧闭,硬气的说道:“你杀了我吧!”
却不想呼延灼将他的画戟直接掷了回去。
画戟插在他身前。
随后下了战马,将长枪挂在马鞍上,手里只剩双鞭。
又在马屁股上一拍。
踏雪乌骓便向着梁山军阵缓缓跑去。
韩存保十分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呼延灼笑道:“什么意思?你方才不是说我只会依仗战马之力吗?
本将料定你输的不服气。
便将战马放回,咱们步战决个胜负。
定叫你输个心腹口服。”
韩存保看了一眼插在眼前的长戟,摇头叹了一声:“算了。”
说着便把腰间的宝剑抽出来,作势便要自刎。
呼延灼连忙上去将他手中的剑挑飞。
急忙问道:“韩将军你这是做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啊!”
韩存保道:“呼延将军,你是将门之后,我是宰相之后。你有你的苦衷,也应当明白我的立场。
当初我年少之时,什么也不懂,糊里糊涂的落草为寇。
给父兄他们不知道添了多少麻烦。
伯父的门生故旧虽然遍布朝野。
但我们韩家却已经是干瘦的骆驼,摇摇欲坠了。
我不能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战死沙场是我最好的结局。
不管是对我,还是对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