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胜把呛进去的水咳了出来,连忙道谢:“多谢老哥!”
那汉子也道:“没事,喝水慢点嘛。看你满头大汗的样子,又被那帮狗官使唤了?”
关胜随着他的话头:“哎,不敢不去啊!”
那汉子把自己的汗巾递给了关胜,让他擦一擦汗:“兄弟,你是哪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关胜灵机一动:“小弟是山西人,来山东投奔亲戚,却不想亲戚早已经不在了。原想着赶紧回去,没想到被官府拉了壮丁。”
那汉子惊讶的说道:“你也是这样啊!”
关胜眉头一挑:“怎么,还有跟我一样的?”
“我舅子是濠州人,他来我这看望她姐姐,也被官府强拉来了。”
说着他还用目光一示意。
一个年轻人举手打了声招呼。
看来这就是中年人的小舅子。
他看见关胜有相同的遭遇,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大哥好,小人刘四,往来山东濠州,做些小买卖。”
关胜应了一声。
刘四又坐在关胜身边接着道:“这回原本是趁着来山东做生意,顺便来看看姐姐。
没想到刚到姐夫家里,就被那征集壮丁的官差给抓来了。
这下子不光我生意做不成,还得在这待上许久。
真是耽误时间。
这帮官军不自量力,梁山好汉是他们惹得起的吗?
不远千里过来送死,还拉着我们一起。
真是的。”
关胜问道:“你们就这么相信梁山的人能赢。这批官军好歹是从山东河北抽调的精锐,再加上附近州府兵马,足足有近三万人。”
刘四道:“那又如何?梁山好汉至今为止没有输过官军,连北京大名府那等险要的坚城都打下来了,就凭这区区三万兵马,能奈何得了梁山?”
关胜不解的问道:“你们为何都盼着贼寇赢呢?官军剿灭梁山,将此处重新纳入王化之下,不是更好吗?”
那中年人道:“兄弟,你不是本地人,你不懂。
只有梁山还在,我们才有好日子过,梁山没了,我们又得恢复到之前那种被富豪欺压,被地主剥削,被官府随意指使的日子。
苦日子过的多了,好不容易盼到两天好日子,苦怕了啊!
但凡有点选择,谁愿意回到从前啊?”
关胜心中一惊,本地的百姓受到梁山恩惠日久,心中已经是只有梁山没有朝廷。
若不早日将梁山剿除,以后这片地还属不属于大宋,那就不好说了。
但是造成这种情况的并非只是梁山广施恩徳,更重要的还是官府的不作为,更有甚者,官府还和本地乡绅一起剥削百姓。
这才把民心推向梁山。
剿灭贼寇,班师回朝以后,一定得向皇上进谏,另选清明官僚,前来整顿。
要不然梁山很可能会死灰复燃。
关胜心中如是想到。
几人又聊了一段时间。
关胜突然伸手一摸。
“哎呀,我东西掉了。”
刘四问道:“大哥丢了什么东西,兄弟们一起帮你找啊!”
关胜道:“没事没事,我刚刚去过马棚那边,应该是掉在那了,你们先聊,我去去就回。”
几人哦了一声,目送关胜离开。
可是关胜离开后却没有再回来。
他们还担心的四处寻找,生怕关胜惹了官军被人给杀了。
关胜离开以后,长舒了一口气。
转身就去宣赞的大营里查看他的情况。
宣赞腹部的箭只伤到了皮肉,箭头都没有整个扎进肉里。
随军大夫伸手直接把箭给拔了出来,然后上了些药,包扎一圈。
嘱咐宣赞在结痂之前不要再进行剧烈活动,这便回了伤兵营。
他此刻正坐在大帐里,手拿着那支射在自己腹部的羽箭。
宣赞认得,这只箭是属于他自己的。
这就说明对方那员战将是接住了他射出去的箭矢,然后再射了回来。
两人高下立判。
“贼寇中还有此等神箭手。”
他正在思考,忽听得门口军士高声叫道:“关将军!”
宣赞连忙起身迎接,关胜却已经进到大帐里面。
“宣赞兄弟,你歇着便是,不用招呼我。”
说着他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关胜关心的问道:“兄弟伤势如何?”
宣赞回禀:“多谢兄长关心,只是皮肉伤,没有大碍。”
关胜叹了口气,将他从百姓口中听到的话告诉了宣赞。
宣赞也是义愤填膺。
“这些地方官府,兵部分明让他们从府库中调集粮草,他们竟然把粮草摊牌给百姓,这其中还不知道得有多少中饱私囊,真是该杀!”
此事惹得两人都不高兴。
宣赞到是安抚道:“兄长不必担心,只要此次剿灭梁山,兄长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封官进爵,在朝堂上说不定也能有一席之地。到时候咱们兄弟也有机会向皇上进谏,改变现在的局势。”
关胜对朝廷的状况和现在的战况却并不乐观:“希望能如此顺利吧。”
当夜官军各自回营休息。
关胜睡不着,便挑灯夜读。
读的是先祖云长常看的春秋。
“春秋,春秋大义,旨在明辨正邪,善恶,是非,褒贬。梁山与朝廷,哪个是正?哪个是邪?哪个是善?哪个是恶?”
关胜之前坚信朝廷的正统性,正义性。
现在他有些怀疑。
他放下书卷,在寨中纳闷。
想要睡觉,却坐卧不安。
走出中军大帐,抬头仰望月色。
早已是银光漫天,霜华遍地。
关胜嗟叹不已,这世道国将不国,贼将不贼,黑白颠倒,让他一心赤诚,不知该如何施展。
突然,一个守门的校尉跑来向关胜汇报:“大帅,有个胡须将军在外面,匹马单鞭,带着早些天上梁山去的钦差,要见元帅。”
关胜问:“你可问了他是谁?”
校尉说道:“那人不着衣甲,不拿军器,问姓名也不报,只言要见元帅。”
关胜寻思片刻:“既然如此,你速速将他唤来。”
没过多久,关胜中军大帐的帘子被撩开,两个人钻了进去。
一个就是前些天上山宣旨的钦差,另一个则是一个威武不凡的大汉。
关胜借着烛光瞧去,看那人却是有些面熟。
那人道:“请将军屏退左右。”
关胜说:“无妨,此处都是我的心腹。”
那人道:“小将呼延灼便是。
先前曾统兵马来剿梁山,谁知中了贼人奸计,失陷军机,不得还乡。
无奈之下,只得暂在水泊栖身,今日听闻圣旨赦免,将军到来,喜不自胜。
众贼狂妄,拘留钦差。
小将便趁夜,众贼不备之时将钦差救了出来。”
那钦差道:“关将军,呼延将军可是大宋的忠臣啊。你可不知那贼巢里有多危险,这些天多亏了呼延将军护我,我才能安然回来。”
关胜道:“呼延将军肯拨乱反正,我心大慰。难道梁山上就只有你一个肯下山吗?”
呼延灼道:“当然不止,山上还有许多人都愿意重归朝廷。原青州兵马总管秦明、都监黄信、东昌府都监张清、殿帅司制使杨志、陈州团练韩涛,颍州团练彭玘、凌州团练单廷珪、魏定国、大名府索超,还有不少人都愿意投降。”
关胜道:“那他们为何不跟你一起来。”
呼延灼小声解释:“将军莫急,小将此来只是通风报信,我等早已暗中商议。
将军若是听从,明天夜晚,轻装简行,骑着快马,趁夜走小路直取梁山军营。
只要将军劫寨,他们便会在里面哗变,引起混乱。
到时候里应外合,生擒那些不肯归顺朝廷的梁山贼首,解上东京,咱们共立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