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带着庞秋霞躲到了位处水泊东面槐庙村的一处庄园。
槐庙村是马伯的老家,他的爷爷马五爷是村中长老,不过现在已经搬去了石碣镇居住。
陆阳假造了一个身份,在此处修建庄园,目的是存放他手中多余的钱财。
相当于是个小金库。
平日里由鱼行的心腹把手。
今天他们一如往常,在此处值守。
门口站岗的却发现远处有两个人影正在慌慌张张的往这边跑来。
那人仔细一瞧,有一个正是自己的兄弟马伯。
他不是在总行当差吗?
怎么会突然往这边跑。
“大哥,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回村转转了,是不是总行那边需要用钱,有手令没有?”
马伯到近前停住脚,扶着树直喘粗气,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还是庞秋霞先道:“鱼行总部出事了,我们是到此躲避的。”
那人大吃一惊。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先进来,有话慢慢说。”
他扶着自己大哥进到了庄园内部,庞秋霞习武之人,体力比马伯还要好不少,看她只是面色发红,微微气喘,要不是为了照顾马伯,她说不定早就到了。
看守端上了一壶茶,先让马伯缓了一缓。
马伯吐了口气,那手猛地一拍桌子。
“三弟,出大事了。”
马叔看着哥哥,洗耳恭听。
“今天鱼行里来了许多公人,领头的我认识,是济州观察使,叫何涛。当初咱们去邱家报仇之时,这个何涛就到鱼行里来过,只是被官人给吓退了。没想到他这次竟然趁着官人和行首他们不在,直接冲进鱼行到处抓人。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落进了官府手中,只能带着秋霞妹子先逃出来。”
马叔焦急的问道:“他们要是抓不到咱们,不会抓爷爷去顶罪吧。”
马伯训斥道:“胡说什么,他们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咱们有罪。抓人本来就不合规矩。怎么可能拿爷爷顶罪。”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心里也没底,自打邱家事件之后,他就对这个何涛上了心。
此人颇有手段,办案能力极强。
而且不拘小节,经常不按规矩办事。
没错,何涛本次行动本身就不符合规矩。
他只知道陆阳一个人必定参与了生辰纲劫案。
而鱼行甚至商行之中必定隐藏着很多共犯。
他不知道是谁,就一起抓了,准备带回去审问。
只要自己能在知府责问之前审出具体的案情,那么他就不仅无过,甚至还有功。
一切的计划都很完美。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抓的所有人都对生辰纲一案一无所知。
原本他最怀疑王定六,此人是阮家兄弟钦点的代行首。
可是经过调查,此人原本是建康府人士,到鱼行任职已经是去年八月份的事了。
他明显没有参与到生辰纲劫案,而且经过何涛一夜的突击审讯。
他发现王定六甚至不知道生辰纲一事和鱼行有关。
大张旗鼓抓了不少人,却没有一个有用的。
府衙的大门却早已经被误抓的社员家属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马五爷亲自坐镇,他的四孙子马季也被何涛给抓了。
现在他聚集了二三百人。
包括王定六的父亲王老汉在内,一众老人就坐在府衙前面,围的是水泄不通。
公人们上衙都过不去。
这些人少说六七十岁,为首的马五爷那是当地耆老,八十多岁,连府尹都得小心对待。
这些公人们哪敢强制驱离,稍微一动手,人家老胳膊老腿的,当场往那一躺,他们直接吃不了兜着。
府衙的公务一时间陷入停滞。
公人们急得团团转,鱼行家属们却不着急。
他们聚集在马五爷身边商量对策。
阮三爷对马五爷说道:“马老哥,咱们这么做到底行不行啊,府衙真会把柱子他们给放了。”
马五爷十分硬气:“他们抓错了人,凭什么不放,有本事就耗下去,我看他们能多少天不上公。”
济州府尹被何涛气的只想翻白眼。
他越过自己直接和童贯府上的承局对接,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就带人去阮氏鱼行搜查,还抓了好几十人回来。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证据,抓人的理由是他们勾结贼寇。
这种东西根本就站不住脚,现在受害人家属直接闹到了府衙门前,反而搞得自己下不来台。
等这波过去,看我不把你发配去沙门岛。
府尹心中恶狠狠的道。
不过眼下还是得先把屁股擦干净。
“刘孔目,你马上把何涛叫来,我先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一定要见到他。”
刘孔目连连称是。
府尹大袖一甩,双手背到身后,晃着方步往衙前走去。
正在门前应对诸多质问,已经焦头烂额的王通判刚一看到府尹到来,就好像遇到了救星一般。
“府尹大人来了!”
众人连忙停止了争吵,看向府衙的大门,一个身穿绯色官面容慈祥的中年人正缓缓走来。
只见他双手高高抬起,轻轻压下。
“众位乡亲父老,本官乃是济州府尹,你们有什么冤屈,都可以向我倾诉。本府一定为民伸冤,为民做主。”
马五爷在众人的搀扶下站起来。
府尹眼神一凝,看来这就是自己的主要对手了,只要拿下了他,其他人就会不攻自破。
“草民马五,见过青天大老爷。”
府尹连忙下阶,扶起马五爷。
“长者身体不便,万万不可行此大礼。再说了,下官也承受不起啊。”
马五爷道:“府尹大人为百姓生计是操碎了心,这一拜您该受。”
府尹却长叹一声道:“本府惭愧啊,要是真如长者所言,你们今日又为何到此聚集啊?”
马五爷虽然没有进过官场,不会当官。
但他会做人。
他虽然不明白此事到底是不是知府的责任,但他今天都不能说知府的问题。
责任要是保持在下层公人的层面上,府尹也许还会给他们一个面子,一但牵扯到自己,那就不好说了。
马五爷道:“府尹大人有所不知,府衙公人欺上辱下,肆意妄为,没有证据便胡乱抓人,致使民怨沸腾,百姓涕泣。还望府尹大人为我们做主伸冤啊!”
府尹顿时松了一口气,马五爷一句欺上辱下,就先把府尹自己给摘了出来。
让这件事有了一个基本的基调,就是公人在没有府尹命令的情况下,瞒着上司,肆意妄为。
一则讨好府尹,二则缩小打击范围。
府尹假装不知情:“竟有此等事,老人家莫急,慢慢与我说来,下官一定为百姓做主。”
马五爷满脸苦楚,言道:“大人容禀,小老儿一家原本住在槐庙村,以打渔为生。幸得前两年陆官人到此,成立鱼行。我们一家便在鱼行做活,随后搬到了现在的石碣镇居住。”
府尹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连连点头。
“我那三个孙子都是老实本分之人,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违背良心的事。可是昨天,州衙的缉捕使臣竟然以勾结贼寇的罪名抓了我家小四,天可怜见,我那几个孙子从来都没有做过小偷小摸的事,更别说是劫夺生辰纲了。既然府衙认定陆大官人劫了那生辰纲,小人们也不敢有所质疑,但是我那孙子确实是冤枉的,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请府尹大人做主,还我孙子清白,让他能早日回家,不再受牢狱之苦。”
听马五爷如此说,其他老人也都应和道:“对啊,我们的孩子都是清白的,府尹大人您救救他们吧。”
府尹正想着如何回答,身后的王通判却上前对他耳语。
“大人,何涛带到了。”
府尹脑子一转,心道,何涛啊何涛,你既然想脱离本府去报童枢密的大腿,不义在先,也别怪本府不仁了。
他握着马五爷的手。
“众位老者既然信得过本府,那本府便当庭审判此案,大家都可以做个见证。马老快请进府衙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