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何?
原来是陆阳等人在杨志住店之时便已经将生辰纲掉包成了石头纲。
昨日公孙胜送走了杨志等人,回头进了里间。
他撩开帘子,里面坐着四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为首那人英俊不凡,手持羽扇。
他问道:“道长,他们走了吗?”
公孙胜将头上的方巾摘下,坐在为首那人对面。
“官人放心,他们没有发现,只是咱们得快点走了,我看那杨志每天晚上都会检验一下礼物有没有损坏,到了今晚,他们一定会发现,到时候这里就暴露了。”
陆阳轻摇羽扇道:“无妨,他们发现不了。不过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快点离开为妙。”
众人听命赶紧收拾,准备撤离。
陆阳按照杨志等人的脚程,算到了他们今晚会在这家客店住宿。
于是三天前就派人盘下了这间客店,然后又以招募人才为由,将原来的老板和伙计都招到了汶上县的鱼行分行。
之后他便带领阮家兄弟和公孙胜在此布局。
并用了前世从女朋友手里学的化妆术,帮公孙胜做了一下伪装。
这入云龙到也真是舍得,为了成事,连蓄养了五年的胡须都剃了。
在经过陆阳一番简单的伪装,跟之前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小七还快乐的说道:“那最漂亮的锦盒里,我还给他放了一块从济水河边上精挑细选的花石。长得跟猪肉一样,五花三层的,漂亮极了。那杨制使不是弄丢了一次花石纲吗?这次也算是失而复得。不知道蔡京老儿看见我送他的花石会不会开心的昏死过去。”
阮小二道:“那倒不一定,蔡京不一定会像皇帝一样喜欢花石,到时候说不定会被你气死。”
阮小五喝道:“气死了倒好,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小七淬了一口:“我就说那杨志算不得好汉,哥哥偏看重他。上次他为了官位去巴结高俅,这次又为了前程去巴结蔡京,要是杨令公知道他的子孙里出了一个这种货色,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阮小二说:“杨志此人虽说过于看重功名,不过能力确实是有的。咱们要不是有史大郎送来的那种花粉,还有官人细致入微,看出了杨志藏叶子的把戏,能不能平平安安的劫走这生辰纲都是问题。”
陆阳也没说什么,杨志名门出身,身上包袱太重,世间大部分人都会为了达到目的而对社会的阴暗面进行妥协,自己虽然只是借了童贯的势,但也在侧面帮童贯赚钱,这也是一种妥协。
每个人都有不好说的苦衷。
未经旁人苦,莫劝他人善。
自己没什么资格指责杨志败坏杨家忠义门风,毕竟现在的社会环境就是这样。
杨家已经没落,他一个杨家的后代,想走正路往上爬就绕不开最上面的那几个奸臣。
陆阳将视线投向桌面。
他们的桌子上就摆放着这次生辰纲中最宝贵的几件东西。
一副颜真卿的字帖,一个汉代的玉珏,还有一套琉璃盏。
哥几个正用这套琉璃盏喝酒呢。
琉璃制品十分稀少,比大多数玉器都要珍贵。
要说起它跟玻璃的区别,陆阳到是懂得一些理论。
玻璃是二氧化硅跟其他材质的熔融混合物,而琉璃则是人造的水晶。
是二氧化硅的结晶体。
二者有本质上的区别,但是外观却很像,陆阳曾经想过制造混色玻璃来鱼目混珠,冒充是琉璃制品。
但是他失算了,烧纸玻璃的难度虽然没有琉璃那么大,也不是他一个门外汉办得到的。
而且中国在公元前一千年就已经研发出了玻璃制品。
越王剑上镶嵌有两颗蓝色的珠宝,原本以为是蓝宝石,后来经过检测才发现是早期的玻璃,因为里面有明显的气泡,天然形成的宝石里是没有气泡的。
由此可见玻璃其实出现的很早,只是一直不发达,难以与瓷器相抗衡。
渐渐的陆阳用玻璃制品赚钱的心思也就淡了。
不过这套琉璃盏倒是给了他另一个灵感。
梁中书挑选礼物倒是很有心意。
这套琉璃盏是紫、绯、绿,三种颜色的混色。
在宋朝的时候,三品以上大员着紫袍,五品以上着绯袍,七品以上着绿袍。
这就是所谓的贵色。
与之相应的有青、红、黄、黑、白,五种贱色。
这套琉璃盏刚好是三贵色组成,价值奇高。
古代的紫色制取不易,一直到工业**时期,可以化学合成紫色染料之前,紫色都是十分珍贵的颜色。
西方会用一种海螺的外壳提取其中的天然紫色。
中国则是用紫草的根茎来提取植物染料。
紫草是一种药物,喜欢比较偏冷的环境。
广泛分布在现今大辽和朝鲜境内。
大宋的河北山东河南等地也有一些野生紫草,但终究不成规模。
再加上古代染色技术的限制,往往需要反复染上十几次才能较好的上色。
植物染料比起化学染料还有掉色的毛病。
印染紫布成本很高。
市面上就是紫色的衣服卖的最贵,甚至家境不错的人都买不起一匹紫布。
印染行业,也许会是个不错的门子。
陆阳一边想着,一边和阮家兄弟赶着牛车返回了石碣村。
杨志只吃了半瓢,醒的很快。
他爬将起来,脚下还直打颤。
再看其他十四人,个个流着口水,睡得正香。
杨志破口大骂道:“都是你们,害了洒家!”
此事微风吹来,天气凉了,杨志的心也凉了一半。
树上的老鸦喳喳的叫着,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能。
“猪!都是猪!一群蠢猪!”
杨志骂的累了,顿时悲伤心头。
他千辛万苦盼到了这个翻身的机会,竟然就如此葬送了,此刻他只怪老天爷不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我丢了生辰纲,如何与梁中书交代啊。”
他摸了一下胸口,是梁中书写给蔡京的书信。
青面兽一脸苦痛的撕碎了书信,也撕碎了自己的前程。
他浑浑噩噩的离开了黄泥岗,不知道该往哪走,只是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往前晃去。
其他十四人又过了一个时辰也逐渐醒来。
他们连忙叫起了老都管和两位虞候。
领头的说道:“老都管这可如何是好啊!那杨志自己跑了,独留我们在此,真是没的办法了,请您老人家拿个主意吧。”
老都管看着满地的大枣哭得泣不成声。
那虞候也丧气的说道:“这可怎么办啊!丢了生辰纲,我们怎么跟中书大人交代啊!”
老都管此时却眼光一亮,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解决不来问题,那就把问题都推给别人。
他叫众人都进前来。
“听好了,是杨志那厮串通了贼人,半路上将我们用蒙汗药麻翻,之后劫走了财宝,都明白了吗!”
众人一听顿觉好计。
“对对对,老都管说得对!”
老都管派了两个虞候带着十一个军汉济州衙门告状,自己去东京找蔡太师汇报。
杨志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又被安上了一个勾结贼人,劫夺生辰纲的罪名。
不过此刻他也没有心情再管这些了。
日落西山。
一路行走的杨志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一家客店外,只见这家客店门前吊着两个灯笼,对面有一颗杨柳树。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断肠人在天涯。
“我丢尽了杨家的脸面,哪还有资格活在世上,要不就死了算了。”
他解下了腰带,一头捆上石头,伸手一抛,越过树枝。
然后揪住两头系成死结。
放两块石头踮脚。
轻轻的踢开,无牵无挂。
伴随着剧烈的挣扎。
一条生命即将离开这个世界。
杨志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好像确实没什么值得留念,值得称道的东西。
自己一生困苦,最开心的时候竟然是在州桥上,受到他帮助的百姓们自发相送时的感动。
那是他感觉,自己离先祖最近的一次。
“对了,陆兄当时好像说过。先祖的威望不是来自于官位,而是来自于百姓的爱戴,我好像懂了。可惜,我懂得太晚了。”
缺氧让杨志本就发黑的面颊呈现青紫色,本能作出的剧烈挣扎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外面柳树不正常的吱呀噪声惊动了正在准备熄灯睡觉的店主。
他挑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
外面竟然有个汉子要吊死在自己家店门前。
他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了手边的菜刀,冲出门去,飞起一刀,将杨志用来上吊的腰带切成两段。
杨志骤然得脱,倒在地上剧烈的喘息。
那店主一边打一边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七尺的汉子竟学女人家上吊自杀,要死死别处去,死在我店门口,我这店还开不开了!”
杨志回头一看,只见两个灯笼后面挂着一副牌子。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青山客栈。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正看着眼前这个青面汉子,心想道:“这人原来是个傻子,那倒是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