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一听这话刚刚放下的心神又再次提了起来,武松除了本领高强以外就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有的毛病,他武松也一点不少。
什么脾气暴躁,好面子,爱吹嘘之类的。
武松作为一个有本领但是没名气的好汉,最在意的就是别人看不起自己。
他整日里呆在清河县,又不曾出去闯荡。眼前之人竟能一口道出他武二郎的名号,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十分高兴,但是现在不行。
武松眼神谨慎的看着陆阳,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知道我?”
他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在清河县里闯祸那是失手,如果眼前这人真是官府派来抓捕自己的公差,自己害了他的性命,那与贼寇强盗何异。
陆阳笑着说:“我在郓城县做生意,早就听闻北边的清河县有一个好汉,唤作武松武二郎。为人孝义,身手不凡。这次去要前往沧州探视一位结义兄弟,路过清河县。只因官道被巨石封锁,这才上山来找出路,正赶上瓢泼大雨,便到这山神庙里避一避,不想,正好遇到了。”
武松看着眼前这个过路的客商,心中纠结,自己已是代罪之身,要是就这么放这个客商离去,他万一到官府去告密,那自己的行踪不就暴露了吗?
可是杀人灭口,武松到底是狠不下这个心来。
武松在原著里虽然是个杀神,血溅鸳鸯楼的时候连女人和孩子也不放过,但最初的武松并不是这样的人。
现在的武松只是一个本领不凡的一般民众,失手打死了人之后为了逃避罪责选择了跑路。
武松的一生经历过许多次的大起大落。他被世道的污浊伤透了心,原来好的有多纯粹,之后杀的就有多心狠。
第一次就是失手打死了人,在江湖上兜兜转转了一年,最后投奔到柴大官人的府上。
等宋江到来,他才知道自己打的那个人根本没有死,通缉已经解除。
回去的路上又趁着酒劲打死了景阳岗上的老虎。
他没有携功请赏,而将知县赏赐的钱财都送给了整日在山上等候的猎户。
此举也得到了知县老爷的赏识,英雄武二郎,变成了新进的武都头。
对一个英雄来说,最好的路线就是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放下光环,做一个有点闲钱的普通人。
这个机会来到了,武松抓住了。
更可喜的是哥哥武大也搬到了阳谷县,还取了一房美貌的娘子。
此刻的武松生活美满,事业有成。
一直照顾自己的大哥也成家立业了,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直到他出去送了趟货,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哥哥被嫂嫂连带着奸夫合伙杀死,知县相公也不愿意为自己伸冤。
他有理有据请来了仵作和邻里作证,亲自斩下了奸夫**的人头,供在哥哥灵前。
之后他也没有选择逃跑,如果有选择,他想做好人。
知县爱惜武松之才,更何况西门庆已死,他也不会去为了一个死人就照死了整治武松。
流放孟州,对天人武松来说不算什么。
见识过江湖险恶的武二郎对张青夫妇这种人肉铺子也没有过多反感,甚至还和他们结拜了兄弟。
张青和孙二娘虽然十恶不赦,但对武松这个兄弟却是真的好。
离开十字坡的武松到了孟州,他帮施恩醉打蒋门神,夺回了快活林。
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甚至还得到了孟州兵马总管张都监的青睐。
张都监说:“好汉子,我欣赏你,以后家里你随便出入,我看你也没有老婆,我这丫鬟玉兰便许配给你了。”
武松很高兴,原以为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却不想这就是一个杀人诛心的奸计。
当日晚上,武松前去抓贼,却不想自己被当成贼给捉了。
张都监叱问自己,玉兰也不敢看自己一眼,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就是个傻子。
无辜的武松被再次刺配。
他看着已经被蒋门神重新夺回的快活林沉默不语,因为这一次他帮不了施恩。
他原想着,算了,当不了好人,我就安安心心做个罪犯,总会有大赦天下的一天。
可是鲁迅先生说过:“旧社会吃人,就不吐骨头。”
栽赃武松,将他发配,并不是目的。
真正的目的是要了他的命。
深秋时节的飞云浦狂风怒号,被卷起的落叶迷了所有人的眼睛。
刀手们看不清敌我实力,还以为人多就能杀死一个英雄。
武松看不清前路,他只知道自己一去,再也不能回头。
过去的天人已经离去,现在的杀神正在降临。
面对着十几个手持尖刀训练有素的刺客,哪怕他身披重枷,哪怕他双手被缚。
勇猛无畏的武二郎杀死这些刀手就跟杀死一帮虫子一样简单。
武松看到了希望,但是这个希望又被人狠狠的踩碎,他现在彻底绝望了。
在这一刻,这些个贼厮彻底摧毁了他当一个好人,当一个英雄的机会。
武松解脱了,内心的猛兽从道德的牢笼中挣脱出来,他不要再当好人了,再也不要。
他带刀杀回了鸳鸯楼,面对将他害到如此境地的张都监和蒋门神,没有再打一顿了事,那是英雄的做法。而现在的武松缓缓的举起了手里的屠刀。
他杀的天昏地暗,杀了个血流成河。
墙上留下的八个大字,就是他与这污浊世道抗争的证明。
而眼下的武二郎,还是那个刚刚犯事,准备跑路躲难的一般人。
陆阳笑道:“我自认也算是有点身手,在这山东地界能打赢我的并不多,赢得如此轻松的就更少了。除去那些在官府当差的,也就只有清河县的武二郎了。”
武松经过了一阵思想斗争,还是觉得下不了手,大不了下山以后就赶快跑远。
他抱拳道:“多有得罪,我还以为是哪里的贼人,实在抱歉。”
陆阳道:“无妨,我早听人说武二郎身手不凡。原本不信,可今日一见才知道,所言非虚啊。二郎你的武艺在我平生所见的高手之中,足以排进前三了。”
武松对自己的武艺还是很有信心的,至少到现在为止连一个像样点的对手都没碰到过,不过眼前这人的武艺倒是颇为不凡,要不是自己占了一个偷袭的优势,他说不定能跟自己打上个几十回合。
眼下听说还有两个跟自己不相上下的高手,也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
武松问道:“兄台快请坐,不知你口中的另外两人到底是谁啊?”
陆阳卖了个关子,先拿出了包里的酒肉分给武松。
随后说道:“这第一个,乃是延安经略府,老种经略相公帐下的提辖管,调到了渭州,做到了关西五路廉访使。后来因打抱不平,三拳打死了镇关西郑屠,在五台山文殊院出家为僧,俗家姓鲁,法名智深。不知武二你可曾听过。”
武松双眼放光的说道:“这是自然,花和尚鲁智深偌大的名声,我怎会没听过。却是个豪气干云的好汉,听说他在东京大相国寺倒拔垂杨柳,此事是真是假。”
武松刚成年不久,他早就有个闯荡江湖的梦想,闲着没事的时候就找那些江湖客打探一下最新的传言。但是哥哥看得严,武大一直想让他干点正经营生,以后平平安安的过完下半生比什么都强。武松虽然不愿意,但是他非常尊重自己哥哥的想法。
不过江湖事听多了,也养成了他好勇斗狠的性格。
陆阳说道:“确有其事,那日我便在大相国寺的菜园子里亲眼所见。之后我们还结拜成了兄弟。”
武松问道:“真的!那另一个是谁?”
陆阳喝了口酒,长叹一口气道:“这第二个就说来话长了,却也是我的结义兄弟之一,你可曾听闻过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人皆唤作豹子头的林冲吗?”
武松答道:“林教头也是个名满天下的人物,不过听说他好像犯了什么罪,现在不知如何了。”
陆阳点点头道:“不错,林教头在东京得罪了殿帅府高俅高太尉,被那贼厮陷害之后刺配沧州道,我这次去沧州就是去看望林教头。”
武二道:“竟是如此!”
随后两人就天南海北聊了起来,武松被陆阳与林冲和鲁智深并称,心中十分高兴。
陆阳也是有心和武松结交,再加上自己见多识广,两人一直交谈到了后半夜也不曾觉得累。
武松就佩服义气好汉,当他听到陆阳帮社员报仇,帮林教头保护家小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额改口称陆阳作哥哥了。
陆阳问武松说:“兄弟你为何三更半夜的跑到这山神庙里来。”
武松原本想着随便编个理由糊弄过去,但是陆阳却对自己毫不保留,甚至连曾经的秘密都跟自己和盘托出了,他也不愿意做一个小人,君子相交,将心比心。
他面色为难的说道:“武松曾在清河县多闻江湖好汉大名,今日一见哥哥,才知道什么是真好汉。哥哥以诚待我,武松岂敢隐瞒。小弟今天中午在县里吃酒,根本县的机密出了点矛盾,一时怒起,打将起来,不想那厮不禁打,没两拳就死了。慌忙之下逃进山里,回过神来就在此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