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响了两声,就听见电话那头的赵田刚马上接起了薛柯枚的手机。
“……喂,柯枚啊,你找我吗?哈哈,真稀罕啊,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了吧?”
虽然辽源这里距离省城并不算很近,但是,手机通讯信号却还不错。别说是刘春江,就是站在他身边的薛柯枚,此时,从手机听筒里传来的赵田刚的声音,也是听的真真切切的。
完全可以猜得出来,那边的赵田刚,一定是瞧着薛柯枚的手机号码,所以很快便接了起来。
让刘春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从电话那边传来的赵田刚的声调,与他平时说话的声调完全不一样。因为,赵田刚平时说话的声音,多少带着一种匪气。
而此时,电话里传来的这个声音,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给他打的,那么,完全让刘春江不敢相信,这居然会是赵田刚发出的声音。
因为这个声音听起来显得很温柔,也很亲切。可以想象得出。此时的赵田刚,显然脸上的笑容早就堆成了一朵花了。
听着赵田刚这个怪怪的声音,顿时,刘春江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下意识地用眼睛斜着瞥了一眼正在端详着自己的薛柯枚。
而薛柯枚呢,见刘春江在这个时候居然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瞅了自己一眼。她的脸不由得就是一红,竟然显得有些不自然了。
尽管她脸上的这个细微变化仅仅只是一瞬间,但是,薛柯枚的内心还是微微感到一丝的不安。
于是,薛柯枚故作镇定地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装作很自然的样子,以掩饰刚才脸上不自然的神情。
她想要转过脸庞,但转念又一想,不行,又不是我要打这个电话的。是你刘春江自己主动打给赵田刚的,所以,自己干嘛非要显得这么慌乱?
而且,虽说自己的手机里一直都保留着赵田刚的这个手机号码,但是,一般情况下,自己当然不会给赵田刚拨打这个电话。
当然,客观的说,过去不管怎么样,赵田刚毕竟也算是辽源水泥技术开发股份有限公司的员工,所以,尽管薛柯枚很讨厌赵田刚,但是,还是保留着这个电话号码。
后来,虽然赵田刚已经辞去公司的职务,但是,他们两个人中间毕竟还夹着一个女儿娟娟,所以薛柯枚才最终没有把赵田刚的这个手机号码拉黑。
“……喂,喂,柯枚啊,怎么听不见你说话?是信号不好吗?喂喂,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听不到我的声音吗?”
那边的赵田刚显然没有想到,此时给他打电话的人,根本就不是薛柯枚,而是他的仇人刘春江。
刘春江也显得很尴尬。他手里拿着电话,从左手倒到右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哦,不是,我不是薛柯枚,我是刘春江呀……”
终于,刘春江总算是开口说话了。
电话那边顿时一片寂静。
谁都想象不出,当赵田刚得知给他打电话的人根本不是他满心期望的薛柯枚,而是恰恰相反,竟然会是他的仇人刘春江时,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
不用说,赵田刚一定是失望透顶了。
“……什么?你……你是刘春江?哼,你找我干什么?”那边的声音顿时变了,变得凶神恶煞起来。
“哦,是……是这么个事情,”由于毕竟是自己有求于赵田刚,所以,本来口才很好的刘春江,说出来的话也变得开始结结巴巴起来,“……你……你也知道,咱们辽源水泥服务公司的光景现在不太好过,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开资了……”
“……真是瘸子的屁股——斜了门了。辽源水泥服务公司开没开资你跟我扯什么?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我赵田刚拦着不让你们开资?”赵田刚说出来的话很冲,火药味十足。还不等刘春江把话说完,便骂骂骂咧咧起来。当然这也难怪,两人前几天还像两头公牛一样,相互较着劲呢。此时哪有好话?
“……是这样,”刘春江耐着性子,仍然和颜悦色心平气和地对赵田刚解释着,“你前几天不是说你所在的那个美国迪斯拉医药公司有一份担保合同我们不承认吗?我的意思是这样,假如你能够借给我们一些钱,那么,我们可以考虑承认你的那份合同为担保合同,这样,也就取得了优先赔偿权。这样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你们公司,算下来都是很有好处的……”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闹了半天,说白了就是想从我这里拿钱给服务公司开资?……哈哈哈哈哈,我说刘春江呀刘春江,都说我赵田刚的脸皮太厚,要让我说呀,你的脸皮比我的还要厚。‘对我和我们公司很有好处?’你倒是想的挺周到的呀?这话亏你能说的出口!实话告诉你,钱我这里确实有,而且还不少呢。不过,想要钱也不是不行,但就你给出的这条件,想让我拿钱,你不觉得有点儿太那个吗?”
显然,赵田刚的话听起来确实有戏。刘春江心想。于是,他两眼眨了眨,试探道:
“当然,你要是觉得条件还不行,这个可以再接着商量。只要我们觉得合适就行。”
“嗯,这还像个样子。”赵田刚的两眼也是不住地翻着,他忽然想起什么,又接着说道,“说句实话,我对咱们辽源水泥集团,还是很有感情的。毕竟我也在那里干过。这样吧,我的条件其实也不算过分,只是……只是……”赵田刚说话开始变得支吾起来。
“有什么条件你就尽管提吧。”
“……咱们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公司的确很有钱。但那钱也是员工辛辛苦苦一分一分挣来的,这可不是救济款。所以,你必须拿水泥作抵押才行,该走的程序一个也不能少。而且,等我们需要水泥的时候,水泥的价格也必须给个优惠价……”
“这好说。我们给你最低价。”刘春江答应的很干脆。
“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出来。”
“这还差不多。还有就是……就是,唉,这话该怎么说呢?”赵田刚的两个眼睛不停地翻着,“我的堂兄弟赵田勇,这个你也知道,听说他最近情况也不是很好,你们能不能对他开开恩,是不是适当的多关照他一下?”
说起赵田刚的这个堂兄弟赵田勇,当年挖防空洞的时候,刘春江、薛柯枚,还有柳石英,被分在了一个劳动小组。那时,就是由他负责给小平车装砖头,说起来,他那时候没少“关照”他们这个小组。
当然,这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刘春江并不计较这些。他马上答应下来,说道:
“可以考虑。这下可以了吧?”
“嘿嘿,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还有就是,你让薛柯枚接电话,我有话要和他说两句。”
刘春江迟疑了一下,但他还是把手机递给了薛柯枚。“赵田刚要找你说几句话。”说完,脸上带着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他和我说什么?我又做不了主。你就和他说我不在!”当听到赵田刚居然说有几句话要和自己说,薛柯枚气呼呼地说道。她把身子一扭,背过身去,不肯和赵田刚说话。
刘春江知道她还是和自己生气,于是,他往前走了两步,柔声劝道:
“柯枚,大局为重。看在服务公司的那些员工的面子上,你就接这个电话吧。”
薛柯枚噘着嘴,两眼低垂着,半晌,才极不情愿地把手机接过来。
刘春江犹豫了一下,他抬起腿,准备往外走。
“……你先别走。”薛柯枚见刘春江显然是要回避,她赶忙拦住了他,并且还专门把手机声音调成了外用的喇叭,那意思当然是为了让刘春江也能够听到他们之间说话的内容。
“赵田刚,你又来找我做什么?有什么话赶紧说!”薛柯枚皱着眉头,说话的声音很大,她心里知道,赵田刚这个时候找她准没有好事。
“……哎呦,干嘛发这么大的火?我又没有招你惹你,唉,这叫什么世道?好心好意借给你们钱,让你们渡过难关,怎么还没了理了?”赵田刚不满意地发着牢骚。
薛柯枚正要说什么,但刘春江显然是担心薛柯枚把赵田刚给惹恼。他赶忙对薛柯枚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她保持克制,千万不要把他惹毛了。毕竟不管怎么说,咱们现在确实是在求他。
薛柯枚当然明白刘春江的意思。她点了点头,换了一种口气,说道:
“好了,不管怎么说,在这种时候你肯借给我们钱,我还是要代表我们公司,包括我本人,谢谢你。”
“嗯,这还差不多。我还以为你真的辨不清谁是好人呢。……好了,不说这些了。有这么个事情,我想请你帮个忙,其实对你也算是个好事。最近我要去趟我们公司总部,美国的宾……宾......宾什么州来着?看我这记性。……对了,叫宾夕法尼亚州。你也知道,我又不懂外语,所以,必须找个人能给我当翻译。——简单!就是能帮着问个路什么的就行。我想,这对你就是小菜一碟,而且对你正好也算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我想咱们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去看望一下娟娟。你放心,你所有的吃喝住费用,公司都给报销呢。怎么样?要是行的话,咱们过几天就可以动身……”
“……这个......”薛柯枚望了刘春江一眼,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