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田刚虽然没有完全睡着,但是,此时长途汽车正行使在弯弯曲曲的盘山路上,它时而左拐弯,时而右转弯,时而慢吞吞犹如老牛爬高坡,时而一路高歌猛进下山岗,再伴随着高高低低坑坑洼洼的一路颠簸作用下,赵田刚自己便在有意无意间随着汽车的晃动而来回摇摆着享受着陶醉着,他还真的进入了半清醒半睡梦的境界中,尽管薛柯枚又是摇他又是叫他,但还是把一颗大脑袋耷拉在薛柯枚的肩膀上,任由她怎么叫,丝毫也不答应她。
但是,他没想到薛柯枚见叫不醒他,也不打个招呼,居然在冷不丁中猛地用手狠狠地扭了他的大腿,这让他毫无半点防备,不由得随口“哎呀……”了一声......
顿时,赵田刚疼的立刻跳了起来,他睁开眼睛,一边疼的又是呲牙又是咧嘴,一边还不住地用手拍打着刚才被掐的那个地方,瞪着眼睛叫道:
“你……你这是干什么?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本来我这个地方长了个大粉刺,眼看就快好呀,被你这么一掐,......哎呀,疼死我了……”说着,他小心地还把裤子腿慢慢地卷了起来,弯着腰看着,“你看!被你掐成紫色的了……”
“活该,这是你自找的,谁让你不老实?”薛柯枚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但还是忍不住斜着眼往他腿上瞟了一眼。
赵田刚倒是真的没说假话。只见在他的大腿上,果然长着一个大粉刺,只是刚才被薛柯枚这么一掐,粉刺头已经没了,周围被挤出了一团浓水。
民间有句俗话,说“粉刺去了头,赛如一头牛”。薛柯枚当然也听说过这句话。所以,她本来挺有理的,但是,心想这一下可能确实够他受的,便只是把目光投向了窗外,没有理他。
“我说你们这两口子能不能别在车上这么抄闹?这是在长途汽车上,在家闹的还不够吗?干什么呀一惊一乍的?”这时候,汽车上负责卖票的看不下去了,他终于说话了。
“就是,想吵回家吵去,在车上像什么样子?我刚才正睡得香呢,被他这一嗓子,差点把心给蹦出来......”一位不远处的戴着眼镜的女乘客,也扶了扶眼镜,斜着眼睛白了他们两个人一眼,嘟囔着说道。
这时,就见在汽车中间坐着的刘春江和秀儿,也转过身子,半伸着脖子,用一样异样的目光注视着他们。那眼神里,分明包含着几分同情,几分责备,甚至还隐隐约约地带着几分失望。特别是刘春江,他自己的脸居然也跟着红了,好像是他把大家给影响了。他心里一定是暗暗地在想,他的这个‘表妹’在这种场合下,太不懂事了。也许,要不是看在薛柯枚与他们是一块的,说不定也加入了人们的谴责声中,——很显然,刘春江和秀儿他们俩也完全误解薛柯枚了。
“好,好,对不起,我们不闹了,我们不闹了……”赵田刚连连点着头,给周围的人道着歉。他也怕把事情搞得太大显得不好看。
长这么大,薛柯枚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指责过。但是,别人不管怎么样那都还好说,最关健的,她是担心自己被刘春江误解,以为她真的是一个没有基本公共道德素质的人。可是,她又没有办法。因为,毕竟刘春江对以前的事基本上都忘个一干二净,你怎么能够在短时间几句话和他解释清楚?想到这里,薛柯枚心里感到一阵阵的憋闷。
汽车继续往前开着。此时,车里面没有人再说话了。
终于,汽车来到了一个看起来还算比较大的县城公共长途汽车站。司机把车一停,说要在这里休息十分钟。
于是,车上的这些乘客,便纷纷下了车,有的人在周围买点儿吃的,有的人掏出香烟,抽上一只,有的下来伸伸腰,当然,多数人需要上个厕所。
薛柯枚终于可以走出汽车了,她要好好透口气了。
“怎么回事儿?赵田刚那个家伙一定又对你毛手毛脚了吧?”
到底还是知己,出来休息的时候,见到薛柯枚,柳莺莺还没等她解释,就已经下了结论了。
“......噢,怎么说呢?可能也怪我吧,当时真被他挤得受不了了。”薛柯枚见柳莺莺这样理解自己,心中一热,但她还是把责任揽在自头上,不愿意对这事多说什么。
“表妹,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唉,看这意思,他也就是想与你复婚。要不然怎么离了婚了还会专门与你坐在一起?依我看,你们孩子都那么大了,为了孩子,能复就复吧,我看赵大哥这个人还是挺好的。”
让薛柯枚做梦都想不到的,说这话的,不是别人,居然是她的丈夫刘春江。
“对,过日子嘛,能将就就将就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能商量着来?”秀儿也站在一边,过来帮着劝说薛柯枚来了。
唯有柳莺莺,站在一边,像是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刘春江。是啊,看来刘春江真的对过去他和赵田刚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全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看着刘春江的真诚劝解,这简直令薛柯枚哭笑不得,她真想好好地大声反问一声刘春江,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离谱的话?但是,薛柯枚还是忍住了。毕竟,他现在是个失去记忆的人,自己怎么能和他记较刚才说的那些话?!
正在这时候,赵田刚也走过来了。他就是不问,也知道他们几个在议论着什么。
“赵大哥,想复婚是可以理解的,但不能霸王硬上弓,得慢慢来。”不知事情真相的秀儿,傻乎乎地说了这么一句。
“对,以我说,你应该对我表妹态度好一些,我表妹一看就是一个心软的人。作为一个男人,你要学会体贴人才行。”刘春江也开始帮着开导赵田刚了。
再看赵田刚,他一瞧刘春江居然说出了这么傻的话,不禁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只见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吸着气,说道:“好……好……好……你们说的对,你们说的都对。我一会慢慢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体贴你表妹的……”,说到这里,他还偷偷看了一眼满怀心事,脸上布满了愁云的薛柯枚,向她挤了挤眼睛,之后又瞅了瞅站在一边,用冷眼看着他的柳莺莺,自嘲地笑了一下。
面对刘春江和秀儿的一片“好心”,薛柯枚还能说什么?而且,她和刘春江之间的关系,那也不是能够与这两个人在这里一下子能说清楚的事情。她只好苦笑了一下,对刘春江和秀儿说道:“谢谢,你们的好心我能理解,不过,有些事情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柳莺莺也过来给薛柯枚解围了。她看了看刘春江,对他笑了笑,说道:
“怎么说呢?你表妹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再说,别的事,还是慢慢再说吧。”
赵田刚当然明白薛柯枚和柳莺莺说这话的意思,但是,他并不生气,只是也跟着打着哈哈,用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口气,连声说道:“对,对,水大哥现在还是应该先把身体养好再说,至于我与柯枚复婚的事情,那只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对这一点,我还是有足够的耐心的。怎么样?柯枚,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哈哈哈哈……”说完,居然还真的用一种似乎是带有几分正经,又带有几分挑衅的口气,看着薛柯枚。
“呵呵,还想着与我复婚?大白天,你就开始说梦话?你也不瞅瞅你自己?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说完,转身独自上了汽车。
刘春江呆呆地看着薛柯枚,又看了看赵田刚,只是茫然地笑了笑,而赵田刚则对刘春江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便也回到汽车上。而柳莺莺呢带着一种忧心忡忡的心情,看着刘春江,她心里还真的产生了一种担扰:要说薛柯枚不会找刘春江“复婚”,那是当然的,但是,如果刘春江真的一直好不了,就这么一种傻呆呆的样子,那薛柯枚还会喜欢他吗?这个还真的不好说。
汽车又开动了。
赵田刚坐在那里,这回他安静了。
但是,外表上他确实安静了,而心里却真的不安静了。
要说在此之前,他还真的没有这个想法。毕竟,薛柯枚与刘春江两个人之间是什么感情,他又不是不知道。可以这么说,他心里应该比谁都更清楚。
可是,经过他对刘春江的观察,他开始疑惑,以刘春江现在这个样子,薛柯枚真的还会像以前那样喜欢他吗?不会,绝对不会!
当然,薛柯枚不喜欢现在的刘春江,那只是因为刘春江现在有病,没有恢复记忆力,也并不等于她会真的离开他,与他离婚。
可以这么说,薛柯枚现在仍然与刘春江是合法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