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本为真实。哪怕被悖影剥离出原本的时空,也始终是真实存在的,”甄澄脑中,周施施那苍老而令人不适的声音娓娓道来:
“在悖影尚未我掌控时,这里被悖影凝固了时光。
后来她来了,我失去了一切。在短短的百年间失去青春,孤苦伶仃躲在这座囚笼。
本不该是这样的。只差一步,我本当成神……
我不甘过,疯狂过,甚至疯到尝试直面自己亲手塑造的怪物。
然后我尝试学会了平静,等待寿终正寝,又或者哪天随着腐朽的建筑垮塌,一起坠入深渊。
但百年之后,在我行将就木时,她又来了。依托悖影而不朽的小世界,再被打回原形后,这次又变成了依托梦境而不朽。
这里并非梦境,而是依托于梦境而不朽的现实……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我现在死在了你的手中。
如你所说。本应属于我的那份不朽,理应成为你的战利品。”
说到这里,甄澄感觉到一团难以名状的深邃力量出现在自己意识深处。
这是一种对她而言并不陌生的感觉,毕竟在血烛堡日常上课时,身边学姐和老师人人身上都能感受到。
这便是神化的力量。
“我只想最后问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想到,点燃恒火的契机的?”
毋庸置疑,在第五维度的生命本源上由【神醒】突破至【恒火】,是自打踏入超凡开始生命升华以来最难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关卡。
若破此关,只差一步迈入【合一】,便可灵魂不朽。
诸天万域,不知凡几的强大超凡者被困在人与神之间的边界而蹉跎终生,寿终正寝,有如恒河沙数。
在周施施看来,眼前尚且可以称得上年幼的少女,连第五维度掌控世间法则的力量都尚且没有开发透彻,却偏偏能够一蹴而就地寻找神性冲击【恒火】,这无疑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甄澄莞尔一笑。她感受到只要解脱周施施最后的困惑,她就可以完整地获得在这个特殊的不朽时空中,由对方的死亡所凝聚的神性。
如果要她解决先前三道机锋涉及的诸多人生终极问题,她并没有把握做得比先前更好。但如果只是问这件事的话……
“我的导师,叫曲芸。银白长发,打架全靠唱歌,能飘着就不用脚走路的那个。你应该认识吧?
我正在进行她安排的化神试炼,这里便是最后一道关卡。而我进来的方式,是她老人家的招牌魔法——【曲芸的心灵迷宫】,”
甄澄一边说,一边观察内心深处周施施的情绪波动。
这并不像察言观色阅读微表情那么容易,但甄澄还是感受到自己猜得没错。
施施老尼口中那个在她之前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的少女,当是自己那便宜师父无疑了。
“她当时特意提示我,自己真理之门前四环上的贤者符文真名,是‘弦’,‘执念’,‘扭曲’,和‘龙’。其中前面三个所牵扯的意象分别在先前的考验中依次出现。
所以直到踏入这里,我还一直以为需要在这里找到最后的‘龙’,从而完成以人化神的挑战。”
“不是这样?”周施施的声音给人一种对曲芸很熟悉的感觉。
甄澄苦笑着摇摇头,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能看见:“不是啊。那家伙给出的线索,才不会这么直接。
直到进入这里,我才意识到,她想提示我的并非是‘弦’,‘执念’,‘扭曲’,和‘龙’;而是‘真理之门前四环上的贤者符文真名’这个东西。
这是我的化神升华之路,怎么可能去遵循别人的线索和规则呢?
毕竟,对于魔法师而言,真理之门上的贤者符文是相当于自身性格,记忆,或者说指纹一样独一无二的东西啊。”
第一段梦境试炼中,那围绕诸多金属大门的环形厅中,让甄澄得以选择四号门的其实并非是那风尘女所表现出的“执念”;而是当她看穿那风尘女其实是所有人中超凡境界最高的一个是,满心的戏谑。
“戏谑”,这是甄澄自身真理之门的第一环符文。
在第二段梦境中,让她顺利通过考验的也并非因为那“扭曲”的空间指向了真正的出路,而是因为她遵循自己第二环上的真名,“随心所欲”地做出了超出常理的选择。
依此类推,如今在最后一场考验中,甄澄跟本就不应该去寻找什么甚至可能并不存在于此方天地的“龙”,而是应该……
她真理之门上的第三环符文是:“混沌”。
“我……明白了,”没有特定的秘法处理,灵魂在人死后留存于世的时间不会太久。周施施的声音在甄澄脑海中逐渐微弱:
“你是魔法师,只需要将我的死亡所化出的智慧神火弄到真理之门的第五环上,就可以点燃永恒神火,跨过那一步了。
具体的,不用我这土埋到脖子的老太婆教你了吧?”
甄澄莞尔一笑:“我不要。”
周施施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三秒之后,方才颤声道:“你不要……是因为?”
“你会猜不到么?”甄澄意味深长道:“每个人点燃神火的方式各有不同,就像贤者符文有强有弱一样。
一直以来,她为我准备的只有最好的。你的死亡……不够格。”
又是短暂的沉默,周施施不确定地问道:“你确定,要放弃化身成神的机会?”
甄澄冷笑:“你该不会忘了自己的机锋吧?我猜你第一个问题想问的是力量,后来你的表现证实了我是对的。
既然如此,想必你就是故事中那僧。你追随着骑摩托而过的强者,然后被我家便宜导师‘开着汽车’超过,开始怀疑人生。”
“你为什么……会知道?就因为我这样一个故事?”周施施显然不相信有人可以妖孽到无凭无据就空想到事情的原委,结果还是正确的。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甄澄扶额:“你同时掌握有修士与魔法师的知识和力量使用方式,被困在寺庙中,你从哪学到的这些知识?
那位你一开始追随的摩托手呢?我所认识的导师,可不是那种会放任被自己干翻的敌人自由发展的蠢货。
我来这里便是为了升华,当然不会放弃化人成神的机会。
但很显然,我要找的人……并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