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好。
无风无雨, 阳光灿烂。
清晨的路上除了忙碌奔波着上班的年轻人，有不少坐街边亦或者慢悠悠散着步的老人。路边的早餐摊升腾出大片大片的雾气，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
小城就是这般, 拥挤，吵闹，清闲, 充实。
书店早就开了。
梁有君那拿着鸡『毛』掸撇着书架上的灰，问正看书的赵嵘：“一会人来了, 要关门吗？”
赵嵘摇头。
梁有君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坐到赵嵘对面，趴桌上，低声问他：“可以八卦一下吗？”
赵嵘目光从书上移开, 看了他一样, 说：“你想问乔南期？”
“知道问老板私事不好, 但们也算朋友，”没人，但这种题实让人心虚, 梁有君像是说悄悄，微微向前倾地趴桌上对赵嵘说, “就是好奇, 虽然不知道老板你以前和乔大少到底怎么回事, 但是现来看，他似乎很喜欢你。”
到“喜欢”这两个字，赵嵘眉梢微动，“喜欢不是这么简单可以定义的。”
“那不说喜欢，他怎么看都很乎你？他那样的人, 身边养十个八个小情人都信，到现这份上，还是第一次见。但看老板你……”
“你不喜欢他？”梁有君问。
赵嵘对于往事向来不遮不蔽，梁有君想问，他方才便随意了，本来也是想随意答上几句。
可这个简单的问题却突然提起了他的注意力。
可是个好问题。
“喜欢他很多年了。”
“多久？”
“十年上下吧，具体什么时候心动的，也不知道。”
梁有君骤然没了声音。
这数字大，大到压住了他的好奇心。
他顿了一下，才说：“那老板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
赵嵘扯了扯嘴角，像是苦着说：“之前喜欢他喜欢得用力，一不小心，把喜欢人的力都给出去了。”
这只是一。
剩下的原因过飘渺，虚幻到他不知如何表达。
他先前只是觉得，乔南期一时偏执，说到底爱的不过是那些过去。
但乔南期都已经睁睁地看着他结婚、甚至看着他身边有人，还没有离开，像是用行动证着这份喜欢的重量。
他一边开始有些相信这份喜欢，一边又觉得，既然这喜欢这么重，为什么乔南期过去一无所觉，那样对他？
梁有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说：“可你好像也不喜欢别人。”
赵嵘正要开口，门前，有两人走了进来。
赵嵘眸光微沉，没有动作。
梁有君立刻起身，让出了赵嵘面前的座位。
他起来转身，一瞅见乔南期身的小吴，惊讶道：“啊你——？你不是过年前来买书的那个人吗？”
小吴无奈：“非常不好意思。”
赵嵘对乔大少这位《归程》原着里大男主的神通广大已经毫不意外，只是说：“有君，看来你以要警惕点，之要拉团队做项目，来的客人未必就会是的客人。”
梁有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扣工资吧。”
赵嵘自然不会把这种事情怪到他头上，摇摇头，没回应。
几句间，乔南期只是站门口。
他仿佛等待赵嵘的命令，只要赵嵘不说，他站那一直等着。
赵嵘逆着外头的光看着他。
这人本就高得很，此刻站这装修温馨的小书店里，走道都被他衬得『逼』仄起来。晨光勾勒出这人的轮廓，像是金『色』的笔，画出这人挺拔的身影，又填上一笔墨『色』，拉出一道朦胧细长的影。
背着光，瞧不清这人神，也不知是不是被这悠悠清晨所衬，赵嵘总觉得乔南期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说：“坐吧。”
梁有君拉着小吴去一旁的书架前，给他递了一个鸡『毛』掸：“给，昨天刚买，全新的呢。”
小吴：“……谢谢。”
乔南期这才走到赵嵘面前坐下。
他特意天一亮便来，没想到赵嵘已经这坐着，犹豫了一下，说：“让你久等了。”
“刚开门，没多久。”
离得近了，赵嵘发现，这人虽然看上去面『色』颇为憔悴，可仍然还是人模人样的，和以前一样，周正到找不出一丝错处。
若是神情再冷上一些，怕是一会清晨过去，也没有人敢进来。
可乔南期看着赵嵘，欲言又止间，莫说是冷意，哪怕是一点的锋芒，他都小心翼翼地藏好。
他知道赵嵘不会对他说什么好，但他还是了，对赵嵘说：“早上好。你吃早饭了吗？”
“嗯。”
“你……”
“你——”赵嵘语一顿。
“你说。”乔南期立刻道。
赵嵘只是缓缓眨了眨，没说。
这是让乔南期先把要说的全说了的意思。
乔南期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却不曾想，赵嵘狠心决断的时候，远比从前那般随和的样来得搓磨。
他根本不知道赵嵘要说什么，却必须先给自己做辩。
他说出了一直以来最想说的那句：“你过得好，很开心。”
赵嵘把玩着面前的书的书角，指尖书角的尖尖上轻按着，没有说。
“本意不是想打扰你的，只是想偷偷看看你，或者看看你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
他连“帮忙“这样主观的词都不敢用。
“如果你哪里不开心了，你尽管和说，什么样的语气都可以，会改的。”
“但是……”
这只是一条小街旁的一个小书店里，书店门没关，周围甚至传来纷纷扬扬的嘈杂声。
这样一个市井之中。
可乔南期却觉得自己坐谈判桌上，对手比他以往遇到的所有对手都要温和，却不费吹灰之力地打败他。
他没什么招式，唯一做的，居然是懦夫一般，用恳求来挣扎。
他深吸一口气，沉着嗓，一字一句地说：“但是还是想试一试。”
“之前的没有任何打扰你的想，但是赵嵘，有的时候人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看到你了，现坐你的面前，你也——”
他观察了一下赵嵘的表情。
赵嵘还是很平静，眸光微凝，竟然认地看着他、认地他说。
“你也没有生气，”他这才说，“所以，你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反了？”
“不是想复合，只是想留这，就像你说的，个普通朋友都可以。”
“你如果觉得碍，或者像现这样，你身边有别人，你就帮一个随叫随到的朋友。如果你哪天，要是身边没人了，和别人手了，孤单了寂寞了，也。”
“赵嵘，你随便去做什么，你做任何你喜欢做的事情，喜欢……”
他顿了顿，压抑着心中如刀削落血肉一般的痛，“喜欢任何你想喜欢的人。”
他尽量把自己拉到尘埃里。
“做那个留原地的人。想不到的时候就放着，想得到、用得到的时候就用。”
“可以吗？”
赵嵘一字不漏地完了。
他先是转头，看了一书店外头的来来往往。
晨光熹微。
一切是那么的实。
他敛眸，轻声说：“乔南期。”
乔南期似乎绷紧了身体，正襟危坐般，等待着他发。
他说：“已经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爱一个人了，现更愿意这样爱自己。”
“……这是好事，”乔南期忍着酸楚，“知道。”
“也不可和以前一样事无巨细，里只看得到你。”
“从来不是因为这个想留下。”
“你就算留下，也不过是一年前的一切重现，或许你变成了从前的，而现变成了从前的你。以前是体会过的，这样的觉，对你而言……”
“对而言求之不得。”乔南期不假思索。
赵嵘怔了怔。
他想问乔南期——可是你的承受永无止尽地单方面付出吗？
也许就天，可他睡一觉醒来，会觉得这样的孤独过难捱，便改变主意了。
也有可要等几个月、几年，甚至可，即便乔南期变成了从前的他，他这辈都不会像现的乔南期这样回头。
他自己也不过坚持了一年而已。
但他没有说。
言语无用。
他想，既然乔南期想留下，想向他证，那便留下吧。
这人如果会放弃，届时坚持不住，自然会彻底放弃。
都到如今了。
耗下去也没什么。
他不再问别的。
乔南期见赵嵘不说了，心间渐沉。
这每一个问题，都像是拒绝。
即便他回答得斩钉截铁，赵嵘的下一个问题只会更严苛、更带着将他推开的意思。
他不自觉便握紧了拳，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到手中的力道上，只为了让自己表面看上去依旧平静。
不论赵嵘说什么，他都应该接受。
赵嵘却缓缓站了起来。
他瞥了一乔南期紧握的拳头，看着这人手臂上微微突出的青筋，抬手，这人指节上轻点了一下。
乔南期瞬间松了力道，那只手颤了颤，蜷了又紧，紧了又缓缓松开。
赵嵘却只是点了这么一下，便收回手，道：“这双手这么好看，力道大，伤到了可惜。”
乔南期下意识握住了自己戴着手表的左手手腕。
好赵嵘已经收回目光，拿起手机，打了个电。
电没过多久便被接起。
“徐哥，”赵嵘对电那头的人说，“来接一下，要去疗养院。”
乔南期眶发红，他稍稍低下头，掩下一切不该赵嵘面前呈现的情绪。
方才稍微被赵嵘那指尖轻点挠动的心此刻也因为这通电彻底沉重地落下——赵嵘现就要离开，显然是不想再谈了。
方才那些，又全然是对他的质疑。
他就是把自己的心尘埃里滚一圈，撕成碎片端给赵嵘，不过也就是个而已。
他低着头，只到赵嵘似乎起身去架上拿了围巾，同梁有君喊了声自己要离开。
随，脚步声再度靠近，赵嵘似乎走了回来。
青年如清泉般清朗的嗓音从上空传来，一字一句流淌到乔南期的耳膜中。
“那么，你随意吧，”他对乔南期说，“想回去就回去，想留竹溪，也不干涉。”
他转身走了几步，复又回头，语气随意得很：“对了，这书店不是什么高端消费场所，什么客人都有，你如果要来，希望低调一点。比如现，你那辆车停们门口，刚才观察了一下，光是看到车标就绕道走的人都有好几个。”
“别影响做生意——虽然没几个钱。”
这一回，他彻底走远了。
乔南期脑海中仍然白茫茫的一片。
赵嵘这番彻底击散了他方才所有的心理准备，像是把他从苍白冰凉的天地中揪了出来，却又什么保暖的外物都没有给他。
赵嵘没有接受他。
但是赵嵘……同样没有赶他走。
日光更大了一些，驱散了清晨朦胧的雾气。
鸣笛声“滴滴滴”地传来，卖馒头的小贩盖上蒸笼的盖，收拾着东要回家。
散步的人少了许多，临近上班时间，外头的人步伐快了起来。
小吴看着赵嵘门口上了车离开，这才缓步走到乔南期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先生，那们现……？”
方才这边的气氛似乎并不是很缓和。
赵嵘和乔南期也没有说多少的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好消息。
小吴想给乔南期递纸巾，可或许是花了多注意力猜测刚才赵嵘说了什么上，出神间，他下意识伸手，将手中的鸡『毛』掸伸了出去。
“先生，要用吗？”
递出去之，他看了一横亘他和乔南期中的鸡『毛』掸。
“……”
小吴恨不得把自己这只手给剁了。
可他问完，却乔南期心不焉地回他：“谢谢。”
他们先生转头望了一方才赵嵘离开的方向。
他的眶还有些红，可他双眸映着灿灿日光，像是比来时还要亮一些。
随，小吴瞧见他们先生转回头，一点一点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