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把乔南期需要的东西准备好的时候, 已经半个多月后了。
乔南期需要赵嵘有明面上能查的资料和痕迹,这不一个简单的工作。赵嵘自小长在杨城,十九岁认回陈家之前, 和赵茗相依为命地生活在市井之中,处辗转,待过的地方本来就多, 循着踪迹了解一个人自小大的轨迹,不一朝一夕之功。
这半个月以来, 小吴根本不敢懈怠。
不因为他当真有多急,乔南期也没有严苛地催促他,而因为他自己有些看不下去了,恨不得早把这些东西收集好交给乔南期。
前乔南期和赵嵘维持着看似伴侣实则不太平等的感关系时,他曾以为乔南期个没什么的。放个人在身边, 应酬的时候、晚会的时候, 该带什么女明星或者别的人撑场, 照样会带。平时赵嵘在司里,乔南期也不曾太过关照,只每每馈赠东西的时候格外慷慨。
仿佛就放着这么个人在身边, 乔南期便一切如常。
可这个人突然离开了,乔南期一开始的失魂落魄, 如今……
——他觉得他们先生快要疯了。
这半个月以来, 乔南期不至于像赵嵘刚离开司那天那般完没有思工作。但他每天来司之后, 像想转移注意力一般,一坐下便没有停过。
处理文件、开会、亲自参与实验……
以往都要处理一天的事,半天就处理了个干净。其他人都累个够呛,连轴转的乔南期憔悴。
可乔南期不休息。
乔南期只待在那个赵嵘只待过天的办室里,拿着个魔方, 有时会转一转,有时就那么看着。
其余时候,乔南期会喊一个曾经和赵嵘一起工作过的人上来。赵嵘以前只挂了个普通职员的位,工位在底下层,虽然不什么重要的工作,但同处一室的人倒挺多的。乔南期每日都会喊个认识赵嵘的人上来,以抽查工作为由,询问一些杂七杂八的问题。
事如今,小吴自然清楚,这些杂七杂八的问题最后都不过为了拐弯抹角地得知赵嵘以前在司什么样的。乔南期费尽思地将赵嵘的名字融进那些找不出任何『毛』病的工作问题中,好似当真只意外提及了赵嵘一般。
唯有在听和赵嵘有那么一联系的信息时,那乔南期自己都察觉不的微微勾起的嘴角,才隐隐透『露』出他的目的。
乔南期明明可以直接询问,可他没有。
小吴跟着乔南期这么久,怎么会看不懂?
乔南期为了赵嵘不受任何非议。
除此之外,要小吴来了,他总要拿小吴的手机,看一眼赵嵘的账号。
最开始的时候,乔南期欲言又止了半天,才和他说:“……你给赵嵘发个消息,说帮我那天的失礼……道个歉。”说的自然赵嵘来司拿文件那次。
小吴发完,乔南期便没思做其他的,只在那边等着回复。
那天赵嵘似乎在照顾母亲,没有马上看消息。乔南期就这般等着,每隔分钟,就会来问他:“回了吗?”
如此这般问了十遍,赵嵘终于回了,只一句:“什么失礼?哪天?”
竟直接把这事抛了脑后。
乔南期看这消息的一瞬间,眼里期待的光立刻暗了下来。
即便如此,本该日理万机、游刃有余地游走在晚宴中风风光光的乔先生,依旧每日里失了魂一般。
也不知何时个头——小吴希望乔南期拿这些资料之后,能稍微恢复正常一。起码不用每日都拐弯抹角地司里其他人那边探听有关赵嵘的只言片语。
小吴抱着一叠和赵嵘有关的资料来赵嵘待过的那个办室,敲了敲虚掩的门:“先生?您要的东西都弄好了。”
屋内。
乔南期正在和司的其他工作人员交谈。
听小吴的声音,他本来无精采的神微微一变,让人进来,才面前汇报的人说:“都找过了?我这两年在工作住过的有地方都筛查过?”
那人头:“乔总,真的都找过了,每个地方足足找了四五遍,高敏度的金属探测仪都用上了,有的需要拆的地方甚至都拆开看了。真没有什么戒指。”
乔南期刚刚因为小吴带来资料而舒展的眉又皱了皱。
赵嵘把结婚戒指给他的时候,在司。
当时他们刚在办室办完事,赵嵘穿好衣服,郑重非常地递给了他。他不把结婚戒指这种东西当回事,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如何,和一个物件没什么关系。接过之后,似乎往哪里一放,之后没有戴过。
如今赵嵘走了,把家里有关的东西搬得干干净净,司里也没留下什么。头来,竟然只有那些曾经和赵嵘相处过的同事可以问问,只有一个魔方、一枚不知在哪的结婚戒指留下。
这戒指还找了好些天不见踪迹。
如果不在司别人拿走了,只有可能他当时随手放在兜里带回家扔哪了。
他正准备昌溪路老宅搬回去,回去之后得好好找一下。
乔南期说:“好,我知道了。”
那人明白他的意思,离开了办室。
屋内只剩下乔南期和小吴两人。
不用乔南期说,小吴便把东西放了乔南期面前,说:“我按照您说的,基本把能找的能问的都筛了一遍。这些明面上能查的有信息了,如果还需要,就得……”
“不用,”乔南期嗓音微沉,“那些需要手段查的……他一定不想让别人知道。”
小吴便不再多问。
乔南期此刻总算好了一些。
在他意识他确实未了解过往十年的赵嵘时,他便明白了赵嵘那些的意思。
倘若他补回了过往那些年错过的认识,赵嵘不会原谅他?
即便赵嵘仍然气他,他也想彻底了解曾经的赵嵘。了解这十多年来,除了他才知道的那些赵嵘独自一人咽下的隐忍,他不仍然错过了许多看不见的伤口。错过了那些,他若早一些意识喜欢,便能护着赵嵘躲过的酸楚。
乔南期认真地翻了起来。
他本以为这其中至多不过赵嵘儿时成长的一些经历、喜好,可他不过翻了两页,动作便猛地一顿,捏着纸张边角的手指下意识往下一按,将平整的纸按出了折痕。
猝不及防看的信息像藏了千斤重的刀剑,骤然落下,将他砸得茫茫然。
“赵嵘以前……”他问着,明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又好像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成绩很好?”
小吴显然此也惊讶过的,不假思索便头:“的。我特意去了赵先生的高中班主任家里核实了一下,赵先生……”他挠了挠头,此的惊讶不比乔南期少,“赵先生高中时候的成绩非常优异,除了有时候因为家里有事耽误了,每回考试都第一。赵先生的高中很一般,他的老师说,当初赵先生录了咱们杨城最好的两大学之一,学校好像还给批了奖学金。总之……”
总之和现在这些世家圈里了解的赵嵘完不一样。
乔南期此刻恍然间才想——赵嵘和陆星平大学校友。
当初赵嵘和他越走越近,便起始于一起聚会,陆星平带着赵嵘一起赴宴,说:“陈家刚认回来那个小少爷,正好我学弟,带来玩玩。”
有人调笑道:“看上去年纪不大,你之前读的那个高中的学弟?来这种地方容易学坏啊。岁了?”
温和的声音响起:“十九,不高中生。”
乔南期顺着陆星平指的方向看去,在一旁的赵嵘上乔南期的目光,乖顺地笑了笑。
记忆回笼。
“……但赵先生了大学之后,”小吴还在说着,“这方面似乎就……一落千丈了。”
乔南期闻言,眸光一凝。
他现在已经不一无知。
他想陈二交代的那件事,赵嵘之以陈大软禁了一个多月,因为陈大陈二觉得赵嵘那段时间转了『性』,担赵嵘突然有思争家产。
想他最开始觉得赵嵘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时,赵嵘难得带着委屈的语气和他说“我不”,随后便他无声地起身离开而断。
半个多月前在酒吧,赵嵘神采奕奕,在一群真正不学无术的纨绔中鹤立鸡群,扬声说着“今天场的单我包了”。
他还想起十二年前在医院走廊时初见赵嵘,少年时的赵嵘分明狼狈得很,可浑身上下都只有干净的气息,然不像个会放浪的。
他低声问:“哪一年……?”
“啊?”
“你说他大学之后开始变,哪一年?”
“好像大一还大二,十九岁吧。您可以往后翻翻。”
不用他说,乔南期已然快速跳过一些内容,单独拎出了些和赵嵘学生时代的成绩有关的。
文件在桌上跟着时间顺序摊开,清晰明了地凸显出了十九岁那年的分水岭。
有什么昭然若揭沉重而让人窒息的真相随着这显而易见的分水岭杀了出来,在茫茫一片中,杀了他个措手不及,杀了他个片甲不留。
小吴见他方才还好不容易起了精神,此刻连最后的生气都抽走一般,双手交叠地托着额头,挡着大半神。
他低头一看,乔南期面前的那张纸骤然多了一小仿佛水滴出来的圆。
他拿来的时候分明检查过,哪来的水渍……?
“先生,您……还好吗?”
乔南期的嗓音已经瞬间裹上了一层闷闷的喑哑:“我没事。”
他只有些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