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路斯的视线如芒在背,连同所有同学和老师的视线都若有若无地飘送过来,盯得罗连浑身不自然。
只坚持了一节课,罗连便借机逃离了圣亚托学院,将神明不要翘课的“忠告”也一同抛之脑后。
贵族区的饭菜贵,即便是整个中午没吃过东西的罗连也舍不得掏这个卢比钱,只一直游荡,眼看天色变黑,才发现自己走到了中部区的西部贵族区。
“罗连,温图丝说过让你不要再介意罗密那件事了。”
罗连随意地踢了踢路边人家种的花丛,花瓣落了几片,嘟喃着说道:“我不过是去找蒂娜蹭顿饭。”
芬达尼家突如其来的火灾令罗连很是介意,刚跟温图丝交换了护卫对象就遭到袭击,很难让人不认为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也许温图丝说得没错,不过是你自己想多了,你并没有这么特别。”
“啊——”罗连突然用手揉搓自己的脸,双臂猛地垂下,“最好是这样,不过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你才是我‘身上’最特别的东西吧?”
罗连的目光瞟着前路,光线越发浅薄。
“我不想再被蒙在鼓里,我受够了被人算计的滋味,如果有什么征兆,我希望我能第一个发现。”
“所以我必须得调查,自己调查!你也得帮我,你可是神明,拯救世人不应该是你的职责吗?”罗连埋怨道。
“我连我自己都还没拯救过来,孩子,神也不一定是爱世人的,”
罗连的肚子叫个不停,骂骂咧咧,却在路过芬达尼家的时候放慢了脚步。
罗连的视线一阵分散,知道是神明不由分说地控制起自己的其中一只眼睛,正四处打量,说道:
“幸好温图丝最后被救出来了,这么大的火,到最后也还是没有被扑灭。”
罗连折了个弯,鬼使神差地走进废墟,入夜的景象在他眼里跟白昼无异。
罗连抬起头,原本高大雄伟的建筑物现在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黑色尸体”,不由得感叹道:
“有力量真好啊,就可以随便毁掉别人赖以生存的一切,只是打个响指,只是起个念头。可恶……他们的刺杀目标甚至远在东部区,却可以在这毫无人性地大开杀戒……”
“也许现在说这个不太好,但是,刚刚有人看了你一眼。”神明敏锐地注意到一瞬间的异样。
“谁……”罗连收起心神,低声问道。
这时,从黑暗中走出一个身影。
来者模样不过十五、六岁,前两步微微踉跄了一下,淡金色的眸子如同小兽一般透着水色和机警,只借机一转,机警便被自然而然地隐藏为一副惹人怜爱的呆萌样。
身上的衣裙洁白,装点着蓝色的精致鲜花图案,是极为普遍的贵族服饰,看上去便价值不菲,只是裙摆上面有着两个明显的黑手印,贵族吗?入夜了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小心一点,应该还有其他人。”
罗连微不可察地飞速打量了一下四周。
“没找到。”神明道。
“我也一样。”
“这位先生?您一个人在说什么呢?”
面对突然靠近的淑女,罗连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反惹得对方局促地捂嘴微笑。
“天都黑了,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在这?”罗连警惕地询问。
罗连有想过直接出手,毕竟来者太过怪异,模样极为不普通,要不是神明提醒了一句:
也许这个人跟你有着同样目的,你要是想自己调查虫鬼袭击芬达尼的真相,或许这个人就是最好的入口。
是入口。
罗连暂时放下了出手的念头。
“我……”淑女用手指点着鼻尖,秀眉微蹙,“我是芬达尼家的女仆,奉命令来这儿收拾罗密大人因混乱而不见的首饰和宝物。倒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该不会——”自称女仆的少女惊讶地双手捂嘴,清秀的眉眼中透出胆怯,“你是从别的区溜进来‘淘金’的吧?”
“才不是——”罗连赶忙挥手,“要是两年前的我倒还有这个可能,我可金盆洗手了好久。”
“那你是来这儿,做什么的……”
“我是来——”罗连下意识回答,却在缓慢的视觉中提取出面前女仆表情的极端变化——
樱色嘴唇微勾,眉头期盼地屏起,眸子从一开始的胆怯逐渐变得狡黠,向下的视线抬起,如一支满弦的弓箭悄悄指向自己。
“好险,你差点被套出话了,这家伙!大概率全在信口胡诌。”神明有惊无险道。
“我是偶然路过的罢了。”罗连满不在意地随口答道,他说的也没错,的确是路过,只不过并不偶然。
“哦——但你这衣服看起来可不像是贵族区的打扮。”自称女仆的少女一改怯生生的模样,变得仗势欺人。
罗连反击道:“我看,你这也不像是女仆能穿得起的衣服。”
“你——”少女的脸庞在黑夜中变得通红,仿佛被戳到最隐秘的痛处。罗连乘胜追击:
“该不会你才是来‘淘金’的吧?”
“干得漂亮!罗连,一个谎言的崩塌需要更多谎言的填补,照这样下去,看她还能不能藏得住自己的马脚!”
“胡说!”少女喝道:“我只不过是……只不过是……”少女的防线眼看就要崩溃。
转眼,少女因羞愧而通红的脸庞变得坚毅,似乎终于下定决心:
“我只不过是从主人没坏的衣柜里拿一件喜欢的先穿着,这难道叫偷吗?”
少女义正言辞的发言反倒令罗连怀疑自己的耳朵了,原来她衣服上的黑手印是她翻选衣服时弄上去的,这么说来,倒是自己错怪了她。
罗连深吸了一口气。
“这儿危险,你快回去吧。”罗连好心道。
“不对,罗连,她还有同伙,你忘了?”
罗连一拍脑门看向少女,她没有选择继续欺骗罗连,早已经放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