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端向来都是很贤淑、很恬静的性子。
她的身上,颇有几分婉婉有仪、珠规玉矩的美德。是属于那种比较典型的、传统古典仕女。
犹如独立于冰川上的雪莲。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与世无争的陈晓端,心中最为珍视的,恐怕就是她的母亲了。
或许还有自己...呃,顶大算半个。
除此之外,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功成名就、什么锦衣玉食?
似乎陈晓端对这些东西,统统提不起什么兴趣。
罗旋就不相信:如此出尘而恬淡的陈晓端,会与一位素未谋面的小姑娘。
一较长短??
晚饭都还没吃呢!
罗旋相信陈晓端不至于撑到那个程度,会和卢苗的谈话当中,玩绵里藏针那一套...
只不过假如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一旦有了成见之后、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之后。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会引起对方的多方猜测。
就好比夸对方身材好。
那对方有可能会去想:这是骂我瘦?
还是说我可以平天下,以至于以后夫君没玩具,孩子没零食?
还是讽刺我不够翘?
但如果对方改口夸赞她很漂亮,或许这个人又会去想:我光是脸蛋长得好看?
你这是在讽刺我的身材,长得像个葫芦;还是说我这凶器,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的?
反正,
一旦有了偏见之后,对方老是会带着一种恶意去猜测,对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要是情况发展到这一步的话,那这事儿...就真没法整了!
如今卢苗,似乎就对陈晓端抱有一种本能的戒备心理。
两个人在饭桌上,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一个很自然的夹菜的举动,似乎无时无刻都处于一种斗争状态。
眼看着饭桌上的硝烟,连同水蒸汽一起升腾;火药味连同麻辣兔头的香味儿,一并散发。
罗旋只能埋头咬牙切齿的、对付手中那一颗,同样也是龇牙咧嘴的香辣兔头。
咬吧!
看谁能咬过谁。
至少她们现在,还是在用舌头一较长短。
按照罗旋的猜测,眼前这两位,都是属于有着良好家庭素养的娘们儿。
恐怕还不至于,发展到像自己啃兔子头那样:双方最终得用牙齿,来较量一下软硬...
应该...不会吧?
“陈老师,我听我们家罗旋说,你很爱吃兔头。所以我这次就给你多带了几颗过来,你吃呀,别客气。”
卢苗夹起一颗最为肥美的香辣兔头,轻轻放在陈晓端的碗里,“陈老师,你在山里面要想买到这些东西,恐怕不容易。
以后如果我每次来这里,看我家罗旋哥的时候呀,我就给你捎带几颗过来,好吧?”
我们家罗旋?
其实卢苗说的这句话,也没啥大毛病:至少自己表面上,和她还是表兄妹。
所以卢苗左一句我们家罗旋、右一句她们家的罗旋...自己还不得捏着鼻子认了?
陈晓端淡淡一笑:“那我就先谢谢卢苗妹妹了啊。只不过这个香辣兔头,其实我也看得很淡。
有就吃,没有就不吃。
也就是怪我嘴馋,偶尔有些时候想吃点,解解肚子里的馋虫罢了。
但它并不是我的必须。
所以卢苗妹妹,你也不用刻意的去买了。
哦,对了,如果你没有吃惯这种重口味的零食的话,其实我感觉你还是少吃一点好,吃多了脸上容易长痘痘。”
卢苗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兔头。
然后用手背,轻轻擦了擦自己脸颊上、那一颗不太明显的青春痘。
“脸上长点痘痘,就长痘痘吧!那还代表着有青春可挥霍呢。”
卢苗笑道:“诶陈老师,你是怎么保养皮肤的?你的脸上光滑的像个新剥的鸡蛋一样,竟然连一颗痘痘都没有呢...”
一方无意,另一方有心。
饭桌上这一番谈话,在小草听来,眼前这两位大美女。
都是很温柔,很客气,而且还很关心对方的样子...
可在罗旋在心中,就实在是憋屈的不要不要的了。
这都吃的是啥饭呢?
简直就是比鸿门宴还难受!
那鸿门宴,好歹还是两位站在权力巅峰的男人,在那里斗智斗勇。
人家玩的是成王败寇,赢者通吃。
可眼前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到底是算个啥事儿啊?
赢了屁好处捞不到。败了嘛,弄得满脸通红、自己下不来台...
也不知道她们在图个啥?
莫名其妙的!
但是这种事情,自己真没法掺和。
匆匆忙忙啃完手中的兔头。
罗旋连饭都没心思扒拉了抹抹嘴,给两位灯下的美女说了一声,“你们慢慢吃,慢慢聊。我出去遛遛弯儿、消消食。”
说完,
罗旋如同逃难也似的、赶紧窜出陈晓端的卧室。
一溜烟的去找卜耀明,闲话家常去了...
只可惜卜耀明,因为带领社员们抗旱减灾有功;再加上他的拥军工作也做得好。
现在,
县里面发文,已经将卜耀明作为拥军、减灾双模范,给提拔为。小老君大队的大队长。
这几天卜耀明还在县里,参加相关的培训会议。
而小老君大队,原来那位大队长,则备提拔为支书。
从此以后与卜耀明二人,相互配合、共同主持生产队里的各项工作。
罗旋跑到卜耀明家,却扑了个空,只有卜耀明的爱人在家里面。
至于卜小雨,她现在和猴子打的火热,平时就很少回到家里面来。
加上卜小雨如今,已经被自然保护区,聘用为正式的护林员了。
已经吃上了公家饭的卜小雨,哪还有心思,回到生产队里面来帮她妈干这些农活?
既然找不到卜耀明聊天,罗旋转身就去找杜仲。
结果没成想,
人家杜仲父女俩,因为他们现在,也是保护区里的护林员和巡逻员。
如今,
他们宁愿待在小老君山脚底下,和三世他们一起开荒种地,都不愿意回到生产队里面来露面了。
其实,作为保护区里面的护林员和巡逻员。
杜仲父女俩,还有卜小雨她们平常干的,多半还是开荒种地这些农活。
和生产队里当社员的时候,干活的内容,其实也差不多。
可人就是这么怪:一旦身上背上了个“公家人”的身份,虽然说干的还是农活。
但是人家社会地位不同、心里面就是舒畅啊!
就连走起路来,那个精神头都不一样。
腰板都能挺得更直一些!
啧啧啧...
公家人!晓得伐?!
用她们的话来说:现在我们是旱涝保收!
每个月月底,不管是天晴、还是下雨;不管是刮风、还是打雷。
反正单位上,
都会足额的把他们的工资、粮票、布票、糖票这些东西,如数的发放到她们的手上。
这可比在生产队里,干农活挣工分,让人的心情愉悦多了!
用杜仲的话说:生产队里,那也能叫干活?
无非就是去应个卯嘛!
而且到了年底,辛辛苦苦熬了一年下来,出工360天,拢共也分不了几个钱。
有一些家里劳动力少的社员家中,每年年底,甚至还要倒贴给生产队的一笔钱。
成为一户挺丢人的“倒欠户”...
这种生产队里面的倒欠户,队里虽然不会催帐,但名声很难听。
这些倒欠户家里面,要想娶个媳妇儿,女方一听“我靠,干一年还倒欠钱的人,嫁过去喝风啊?”。
在生产队里干活,没什么效益。
可在自然保护区里面上班,却截然不同:社员们干上一年,很难见到什么糖票、布票之类的东西。
但人家端铁饭碗的人,就大不一样了。
虽说糖票、布票定额不多,可人家都是不折不扣的、按月发放到手上的。
这么一算下来的话,那也是一大笔钱呢!
所以现在杜仲妇女,也非常的珍惜这一份工作。
他们是长年累月的、驻扎在深山老林里面,犹如生了根一样。
连家也顾不得回了。
杜仲父女不在家、卜耀明不在家。
罗旋在生产队里转了一圈,倍感无聊,一时间,竟然感到有点彷徨起来。
满生产队都是熟人,可却找不到一个可以交心的...全他娘的,属于熟悉的陌生人!
能和自己说点儿心里话的,也就是个邱桂英了,她此时肯定是在家的。
可一想到她那情况...
自己哪还敢去她家串门?
今天周老二,给邱桂英抱回来两个小婴儿,估计此时的邱桂英,已经是忙的一个头两个大了。
又是给他们缝小衣服、又是给他们做尿片。
得伺候这两个小屁孩粑了、尿了,人家哪顾得上,和自己闲话家常?
没办法,
在生产队里,找不到什么知心的人聊天,罗旋只好溜溜达达的、趁着月色往学校那边返程。
在路过田大棒家的时候,老远都能听见他那婆娘,在屋子里鬼哭狼嚎...
也不知道这个田大棒,究竟用什么方式在教育他的哑巴娇娘。
反正罗旋从那婆娘的嘶吼声里,竟然还从痛苦之中,听出了几分快愉悦的感觉来...
哎~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人家的家务事,自己实在是掺和不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有些人,一辈子就是那个命!
世间上,有一些憨婆娘,她们天天被自家的男人,欺负的痛不欲生。
可真要有人,敢仗义挺身而出的话。
这婆娘,
还会反过来,和她那暴躁男人,一致对外。
上演一出夫妻同心、用扫把和扁担,将那多管闲事的家伙敲晕的悲喜剧。
晚风吹拂,月色如银。
山村的夜晚,是表面上寂静。
其实真正要是靠近某一户人家的墙根下,什么打鼾的,放屁的,锤娃的、夫妻干架的,婆娘在数落自家男人的...
各种声响,都能听得到。
这就是生活的气息,这就是人间的烟火味道...
等到罗旋回到学校的时候,卢苗和陈晓端已经吃完了饭。
原本卢苗是想要帮着陈晓端,要和她一起洗涮碗筷的。只可惜,卢苗家一直都配备了生活员。
平常根本就轮不到卢苗,亲自动手去做家务。
这倒不是因为卢苗高傲,放低不了她自己的身段,更不是因为卢苗懒。
这种生活员,她们是有纪律的。
如果被服务对象,还要自己亲手去洗碗、做饭的话,那就算她们的失职,她们是要受到处分的。
所以在卢苗洗了两个碗、打烂了一把调羹之后,陈晓端说什么也不敢让她帮自己洗碗了。
陈晓端,她也不是什么干家务的好手!
罗旋一边撸起袖子,一边朝着厨房走,“你们去聊天儿吧,让我来洗。”
“去去去,没你的事!”
没成想,
自己一片好心,竟然踢到铁板上了。
只听见卢苗,和陈晓端异口同声道,“这是我们女人间的事,你来瞎掺和什么?去去去,去考考小草的功课。”
罗旋放下袖口,满是疑惑的往卧室走:真是邪门了!
这两个家伙,这么快就达成t一战线了?
这是要弄啥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