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书虽然暂时隐居在小老君山里。
但其实。
他并没有和正兴大队的那些干部们,失去联系。
老支书一直,都在通过书信的方式,在遥控指挥着正兴大队的农业生产。
现在形势比较严峻。
其他方面的工作,比如说人事调动、比如去公社里开会什么的。
或者是解决社员与社员之间,协调生产队和生产队之间的矛盾、或者是冲突等等。
这一切琐碎事情,老支书暂时统统不管。
只是一心扑在,如何努力促进农业生产,和预备抗灾这两件事情上。
因此在罗旋的建议下。
老支书当即便写下一封长信,命令周老二,专程将这封书信,紧急送往正兴大队。
交给廖大队长,和新近提拔上来的、副大队长彭志坤二人。
至此,
整个正兴大队全体社员,全部都紧急动员起来。
其中的青壮劳力,全部都去修建沟渠,力争在2个月之内,将一条长达20余公里的引水渠,连通到永兴水库的副堰之中。
这个副堰,是因为需要兴修永兴水库,而修建的一个辅助设施。
里面积蓄着,上百万方的灌既用水。
正兴大队全体青壮劳动力,正忙着去新修水渠。
按照老支书的要求,这条引水渠不需要多坚固,更不需要有多漂亮。
在老支书的信件当中,只有一个要求:修建引水渠的速度,一定要快。
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将这条引水渠修通。
而正兴大队社员当中的老弱妇孺们,则忙着孵化鸡鸭、或是四处去购买小鸡小鸭。
此时,永兴水库还没有竣工。
因此通往各个生产大队的,引水渠,也就只修了7,8来公里长的主渠道。
而通往各个大队的分渠,不少大队还没有当把它当回事,也就没怎么组织社员们,去新修水渠。
说实话,
在目前这种条件下,别的生产大队也没有那个条件,去组织社员们兴修引水渠。
人是铁,饭是钢。
要想让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喂草。
同样的道理,各个大队,如果要想组织社员们去兴修水渠的话。
干这种重苦力活,要是没有足够的粮食,让社员们吃饱。
谁能干得动?
而正兴大队,是从罗旋手上购买了5万斤红薯,1万斤大米,连同25000斤玉米。
这一批粮食,就是专门用来作为这次,参与劳动的社员们的口粮。
这才使得正兴大队,能够展开这场大规模的、农田基础水利设施建设。
而别的生产队,可就没有这个实力了...
“罗旋啊,你连联系的这几个粮贩子,他们手中还有多少红薯、玉米这些粮食?”
坐在小老君山颠。
老支书扭头问罗旋:“如果他们手头上的粮食,还有长余的话。咱能不能先从他们的手上,再赊上个2,3万斤粮食?”
“老叔啊,你想啥呢?”
罗旋道:“现在是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能够以这个价钱,卖给你这么多红薯,都已经不错了!
你竟然还想着赊账?
我忍不住好奇,就想问问老叔您一句: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觉得亏心不?”
自己已经以极大的优惠价格,卖了这几万斤粮食给老支书了。
他如今,竟然还异想天开的、想要让粮贩子给他赊账?!
那个神秘的粮贩子是谁?
不正就是,坐在老支书你眼前的,这位英俊帅气的优秀小社员...我自己吗?
价钱已经给你极大的优惠了,还想跟我玩赊账?
天底下,哪有这样做买卖的?
老子书叹口气:“大队的账面上有多少钱,我比你清楚。要是能够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钱,你以为我想赊账啊?”
罗旋嘿嘿一笑:“天底下的钱,天下人用。咱大队部的账面上没钱,可别人兜里有钱啊。老叔,你不会去借啊?”
先前。
罗旋和老支书商定的红薯价钱,每斤是7分钱。
这个价钱,比起往年,每斤红薯只能卖2到3分钱一斤,可高了一倍有余。
但要是按照现在、青蛙市场上的行情来算的话,1斤红薯,其实已经能够卖到1毛2,甚至是1毛4分钱了。
其价格之所以有所差异,这是和红薯的品质有关的。
如果是那种,储存的不是特别好的红薯,已经发了很长的芽的话。
那这种红薯,里面的含淀粉量、含糖量,就会急剧变低。
用它来当作粮食食用,所能带来的营养和饱腹感,就会差很多。
罗旋卖给老支书的第一批,5万斤红薯,每斤是7分钱。
总价值3500元。
再加上1万斤大米,每斤是9毛2。
25000斤玉米,每斤是7毛9。
这一次,正兴大队需要付给罗旋32450元。
大队部的账面上,一下子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
这一笔巨款,还需要正兴大队所属的8个生产小队,各自动用他们生产队里的储备金。
大家七拼八凑,勉勉强强才能凑齐。
正兴大队将这笔巨款,交给罗旋之后。
生产队这一次,准备实施超大规模购买鸡、鸭幼崽,回去饲养的行动,可就没有资金去落实了。
再加上修建引水渠,还要买钢钎、凿子、铁锤...等等这些工具。
所以正兴大队的财务,可就一下子变得极为紧张起来!
老支书听见罗旋这小子,居然鼓动自己去借钱?
气的想打人的老支书,从地上抄起一小根儿枯枝,就准备朝着罗旋扔过去。
“打,叔,你这一棍子砸过来,咱可就缘尽了啊。”
罗旋才不想,给老支书惯下动辄打骂、呵斥的毛病呢!
见状,罗旋呵呵一笑:“明明我给叔您指了一条康庄大道,你咋偏偏要去钻独木桥呢?”
“什么狗屁的康庄大道?”
老支书气不打一处来,“我们一无外债,二无内债,自立更生、丰衣足食。
这才是上级,正在大力提倡的奋斗精神。
你看看咱生产队的社员,他们过日子,哪家哪户愿意欠债?
咹,谁不是稍微欠下一点钱,就巴不得勒紧裤腰带,想方设法的要把这钱给还上?”
“无债一身轻,不欠谁的钱,腰板才挺得直。”
老支书说着说着,将自己的腰板挺得笔直。
拍着胸口道:“你看看我们生产队,平时宁可日子过苦一点,也不会大手大脚的乱花半分钱。
要不然的话,这一次买这么多粮食,你看看别的大队,一下子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吗?”
“罗旋呐,不是老叔说你。”
“我也知道你本事大、能赚钱。可这个年轻人呐,过日子就要学我们这些老辈儿。
要学会计划着过日子。手头上的钱,要节约着点花....”
罗旋冷哼一声:“在老支书您的眼里,那些所谓的、会过日子的人。
应该是巴不得把每一分钱,都掰成两半花,对吧?
你觉得把一分钱,给掰成了两半儿,钱就能多出来一倍?
那不成了残币了吗?谁会要你这钱?哪怕您拿到信用社去换,人家也只给你算成五厘钱。
所以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是绝对行不通的,损毁RMB,那是极其错误的。”
“老叔啊,不是我说你!这钱,它是省出来的吗?”
刚才,自己被老支书给白白教训了一通。
心里面很是不爽的罗旋,立马板起脸来。
对着老支书,就展开了勐烈的还击:“老叔啊,钱这玩意儿,它是挣出来的!
欠债怕什么?
只要借的钱过来,能够让它给我们大队,带来更大的收益的话,为什么不可以欠点债?”
这个时期,
几乎所有人的意识深处,都有一种小农思维在起着主导作用。
按照他们的设想:自己只要够勤劳、够节约。
过日子的时候,够精打细算。
能够做到自给自足、万事不求人的话,那就是最、最理想的一种生活状态了。
按照大家伙儿骨子里的想法:哪怕一天的口粮,省成3天来吃。
哪怕饿的家里小孩儿“哇哇”直哭。
但凡只要能够熬得过去,就坚决不欠债!
老支书没想到,罗旋居然这么愣,竟然敢反过来教训自己!
但转念一想。
老支书也不由得暗自承认:人家罗旋说的,是有道理的!
现在是什么情况?
哪一个粮食贩子,会赊这么多粮食给正兴大队?
而即将要开展的,大规模养鸡养鸭的行动,要是没有资金来支撑。
这个行动,又怎么能展得开?
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老支书微微叹口气:“没想到啊,我堂堂正正地活了一辈子。
平常没欠谁一分一文。
到了这个岁数了,居然还要去找人借钱,唉!”
罗旋嘿嘿一笑:“这不叫借钱,这是贷款。”
“什么?!”
老支书听一听这话,骤然大怒!
看他的那个怒目圆睁。脖子上青筋暴起的架势。
老支书...这是又要开始炸毛了!
只见他瞪大眼睛,朝着罗旋咋呼道:“你竟然鼓动我,去向公家贷款?”
罗旋立马瞪回去:“你不向信用社申请贷款,还能咋样?
你该不会又准备,打算向广大社员们打白条,让人家来搞什么集资款?!”
罗旋怒道:“现在啥时节的,谁家里还有多少钱?
哪怕是有一些社员家里,还有个10块、20块的,谁不是都已经攥出汗水来了,也没舍得去买点粮食回来救急?
就这一点点救命钱,你还好意思打人家的主意?良心,良心呐!”
这个时期,
各个生产队、大队,甚至是公社,遇到需要大笔支出的时候,动辄就喜欢往各个企事业单位搞摊派。
或者是鼓励社员们集资。
既然用一张条子,就能换取到急需要的资金,谁还有心思去信用社贷款呢?
那利息,不是钱呐?
罗旋是非常反感这种行为,而且,准备坚决要刹住这股歪风邪气!
“叔啊,社员家里那三瓜俩枣,你把它收集起来,能顶多大的用?那信用社的地下库房里面,大把大把的票子,放在那里睡大觉。”
“钱这玩意儿,只有流通起来了,它才叫钱。搁在那里不动,它就是一张纸。”
罗旋对着老支书,就是一通谆谆善诱,“贷1000块钱,信用社月月来讨要利息,你还得对着他陪笑脸、说好话。
但你要是能从信用社里,贷出来10万块钱的话,嘿嘿...
老叔,你信不信?到时候,该对你说好话、陪笑脸的,就变成信用社了。”
“呃.....”
老支书怎么会想不明白,刚才罗旋说的这些话里面的道理?
只见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问:“照你这意思,咱不但要贷款,而且还得多贷一点?”
“可不是嘛!”
罗旋笑道:“您没见信用社的信贷员,因为没人前去贷款,完不成单位上给他下达的贷款任务?
直把人家可怜的信贷员,给急得整晚整晚的,都睡不着觉?
去年我看见那位女信贷员,好像才28岁,今年我乍一看...好家伙!她好像都快58了。”
“多可怜呐!叔,您心善,就帮她一把吧!”
罗旋拍拍老支书的肩膀:“既然决定要干,咱就甩开膀子,大干特干!这一次。养它上万只鸡鸭,又能咋样?
大不了,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咱还能杀了吃肉嘛!”
罗旋建议正兴大队,今年一定要多养鸡鸭,其实这些鸡鸭,并不是用来预防蝗灾的。
一个大队拥有几千亩水田、坡地。
再加上,
那些没有纳入耕地面积的山坡、沼泽,河畔、池塘。
一个大队算下来,占地面积,岂止才上万亩?
等到真正要闹起蝗灾的时候,每一亩平均下来,瞬间就能将落下好几万,甚至上10万只蝗虫。
就靠平均摊下来,每亩不到1只的鸡鸭,能够整治蝗灾?
开什么玩笑?
只不过,如果真是要闹蝗灾的话,这些蝗虫,正好可以给生产队饲养的鸡鸭们,提供大量的免费蛋白质。
堤外损失堤内补。
这样一来,地里的庄稼遭受了损失,但收获了一大批禽蛋和肉食。
多多少少,也能挽回一点损失不是?
而罗旋向老支书建议,向公社信用社贷款这件事情。
这事儿只要能说服老支书,让他转变一下观念的话。
其实去信用社贷款,是很容易就能贷出来的。
这个时期,大家都喜欢存钱。
哪怕手头上,只有2块3块钱,大伙儿都喜欢拿到信用社去,将它变成一张嫩黄嫩黄色的存单。
存钱的人多,贷款的人少。
急的信用社里面的信贷员,成日里走乡串户的,四处去各生产队里,鼓动大伙儿去信用社贷款。
一时间。
各大队的田间地头,都能看到信贷员奔波忙碌的身影。
各生产队的劳动场所,都能听到信贷员殷切的呼唤:“乡亲们啊,同志们呐!
你们去我们信用社,贷点款回来,大力发展林副渔牧业呀!
用钱生钱,那大伙儿才能富裕的更快嘛!”
信贷员跑的不可谓不勤快,鼓动的不可谓不卖力。
然并卵。
她的扇情,只会引来社员们的阵阵闲话:
“我才不贷款呢!生不欠钱、死不欠债。咱的腰板,就是挺得这么直!”
“就是,就是!不欠钱,说话才硬气的起来。”
“是啊,你看看那个杨白劳,不就是因为欠了黄世仁的钱,最终搞得人家喜儿...呜呜,多可怜...”
眼见社员们,都没有贷款的意向。
信贷员就会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去找生产队长。
想试试能不能让他,以集体的名义,到信用社去贷点款来用?
反正来都来了。
往往这个时候,
生产队长就会叼着一支烟,用两只眼睛,斜视着满脸殷切的信贷员。
嘴里冷哼一声:“我们集体的账面上,真要是周转不过来、需要用钱的话...我不会打一把条子出去?”
“……”
倒也是!
生产队社员,他们每年负担的各级提留、摊派,那是用来做啥的?
既然用半截信签纸,外加一个公章,就能换来所需的资金。
干嘛还要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