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罗旋便早早地起了床。
这是自己已经养成的习惯:一到青蛙市场开市的时候,罗旋在凌晨四点,就会准时醒来。
现在的青蛙市场上,整个行情波动的厉害。
罗旋打算去看看情况。
买粮食是不可能买粮食的,现在市场上的粮价那么高。
自己真没必要,掏钱去买那种高价粮食。
卖粮食也不会卖的。
身边这么多父老乡亲,还等着自己某一天,能够拿出一批救命粮呢。
哪怕仅仅是10斤粮食,都有可能挽救一个人的.....
自己又怎么可能,把珍贵的粮食,拿去卖掉呢?
咱又不差钱。
叫醒叶晚,罗旋领着她顶着凛冽的寒意,就动身往红星公社的青蛙市场上赶路。
“好冷呵...”
叶晚身子骨单薄,加上她身上唯一的那一件棉袄,长时间都没有替换、无法清洗。
现在那件叶晚那件花花袄,已经板结的厉害,使得保温性能急剧下降。
“冷,你不会把棉被给裹在身上。”
罗旋提着马灯走在前面,“放着好好的棉被不拿出来御寒,非得要背在背上,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叶晚小声道:“我还以为这条棉被,是帮你背的,所以没敢拆开来披在身上。”
罗旋闻言,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条被子还是全新的、从来没人用过?”
“啊?”
叶晚讶异的张大嘴,“难道这条新棉被,以后就是给我用的?”
罗旋哼了一声:“不是给你用,难道还是给我用的?我才不会随便盖女人的被子呢。”
叶晚又惊又喜,嘴里咕囔了一句:“小气。不就是昨天晚上,我说了一句,我不会盖男人的臭被子嘛!这就要给我还回来?”
一边说着,
叶晚还是从后背上,取下已经打包好的棉被,将它披在身上御寒。
这种单人的军用被子,块头都不是太大。
因此将它连头带身子的披在身上,倒也不怎么影响走路。
两人往前没走多远。
就听见村口小树林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拉动枪栓的声音。
同时响起的,还有站岗民兵的厉喝:“站住!什么人?蹲下,不准乱动!”
“是我,罗旋。”
“什么狗屁罗旋王八蛋?老子还是麻麻蹬呢,蹲下!”
巴蜀人嘴里的‘麻麻蹬’,其实就是用手搓着、它就会往上螺旋上升的竹蜻蜓。
这个民兵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
而且他的腔调之中,还带着一点点盐都那边的口音。
虽说同属一个县。
但两个相距比较远的公社,他们的社员们说话之时,在口音上还是有比较大的差异的。
罗旋暗自猜测:看起来这些人,是县里面为了防止有人前来,盗窃6生产队的红薯种苗。
这才从距离红星公社很远的其他公社,调集过来的外地民兵。
这种做法,叫做交叉执勤,目的是为了避免有人徇私舞弊。
昨天罗旋和叶晚二人,一起回生产队的时候,当时带头的民兵队长,就是本生产队的杨三儿。
他老远的看见罗旋过来,原本想要上前打个招呼。
忽又看见罗旋的背后,居然还有一个陌生的姑娘。
杨三儿坏了罗旋的好事,而引得罗旋暴怒。
于是他就带着其他的民兵们,钻到小树林里去了。
这才使得罗旋毫无阻碍地、就回到了家中。
但现在,轮岗执勤的这几个民兵,他们可能听说过罗旋这个名字,可并不认识罗旋本人。
冬天的凌晨,本来就冷。
早就被冻得麻木了的这些家伙,乍一听到罗旋的名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便下意识的,怼了罗旋这么一句。
“吃屎的,还欺负到拉屎的头上了?”
罗旋皱眉:“你过来,试试我会不会打死你。”
“麻旦!”
为首的民兵大怒:“什么东西,竟然还敢威胁老子?大家上,今天老子要让这个偷红薯苗、试图逃离生产队的家伙。
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王法!”
“哗啦啦——”
脚步声、枪支摩擦的声音响起。
“你站我后面去!”
叶晚大急,一下子就挡在罗旋身前,“这些人,是没法给他们讲道理的!你可千万别再吭声,要不然他们真会打你。”
头上顶着一条棉被的叶晚,又被马灯的光亮,从背后往前投射身影。
这就使得叶晚,在别人眼里她的块头很大,阴影更大!
从那些民兵的角度看过去,那就是一大坨乌漆嘛黑的东西...
“我的个娘哎,这是啥玩意儿?!”
民兵们被勐地吓了一大跳!
这一幕来得太突然,太诡异。
雷的民兵们,就连自己手中有枪这个事实,都给忘掉了!
“谁在里面配合执勤?”
罗旋一声暴喝:“给我滚出来!”
这些从别的公社、调过来异地执勤的民兵。
他们之中,肯定会有正兴大队的本地民兵在里面,要不然的话,这些外地民兵就没法开展工作。
“我,是我赵大娃。”
一位民兵从暗夜中站出来,“原来真是罗旋啊?这么早,罗旋你这是准备去哪呀?”
罗旋冷声道:“我去哪,还需要给你请示吗?”
“哟呵,这小子,很横啊!”
领头的那位民兵队长,拍一巴掌赵大娃:“这小子在你们生产队里,很牛皮吗?”
赵大娃回道:“呃...其实,现在他已经不算是我们生产队里的社员了。不过...”
没等赵大娃说完。
那个民兵队长,把枪往自己背上一挂,从腰间抽出一根皮带,便从4,5位民兵的队伍之中。
一下子就冲了过来!
一边跑,
民兵队长还一边骂:“你个狗曰的!一个外地社员,还敢在老子面前耍耍横?出行证明给老子拿出来。咱今天给你来个彻底搜身...脱衣服!”
“彭——”
民兵队长来的迅勐,倒飞回去更快!
罗旋缓缓收回自己的侧踢腿,站在原地冷冷的盯着那些民兵。
“反了你了!”
“哗啦啦——”齐齐拉动枪栓的声音响起。
“别!谁也别动枪,要不然你们都得进去!”
赵大娃大急,赶忙转身把3支步枪的枪管,给死死搂在怀里。
嘴里大叫道:“人家是上过市里、县里广播的人!而且,人家还是...是,反正,你们绝对不能开枪!”
这些民兵,哪怕没有赵大娃拦着。
他们顶大也就是拉动一下枪栓,借此来吓唬吓唬人。
然后这些民兵们,会一窝蜂的冲上前来,把罗旋五花大绑之后,再借机下黑手、暴打一顿。
这倒是有可能的。
真要让他们朝着社员开枪,这些同样属于生产队里修地球的家伙。
他们没那胆子,也没那个权力。
民兵们顶多,也就是在抓捕可疑人员的时候,下手重一些,借此以发泄一下他们心中的愤满之情。
最终的处置决定,还是要由大队部的干部来拿主意。
这些也得出工、靠挣工分才能养活自己的生产队民兵。
对于他们内部的操作流程,和各项纪律要求,罗旋了如指掌。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手中的权限,还没有狩猎队那些家伙的权限大!
像龚贞刚、哑巴、猴子他们,才是敢在深林里乱开枪的家伙。
“哎幼——”
摔倒在地上的民兵队长,一边叫痛,一边捡起地上那只陈旧的步枪。
然后骂骂咧咧的站起身来:“赵大娃!你咋能徇私枉法呢?这个人来历不明,行为可疑。咱按照上级命令,就应该好好盘查盘查他!
现在这狗东西,竟然敢暴力抗法,老子今天就要...”
“砰——”
民兵队长话音未落,头上又重重的挨了一拳!
现在罗旋的身手,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
只见一道虚影忽闪!
而此时的赵大娃,和那3位民兵还在那里忙忙乱乱。
他们谁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罗旋的身影,罗旋就已经扑到了那位民兵队长的身边。
抡起拳头,对着他就是一顿暴打!
“骂?再敢乱骂半句,我让你下半辈子靠喝粥度日。”
三拳下去,队长身子一软,便滚落于地。
两脚一踢,那家伙已经浑身瘫软,顿时动弹不得...
“打人?”
正在和赵大娃争执的、那3位民兵见状,不由松开手中的枪。
齐齐转身,直愣愣的看着罗旋。
枪管都被赵大娃,给死死搂在怀里了,而且枪口朝着的,是和罗旋现在站的方位,正好相反。
如今他们要是再想去调转枪口,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而且还费劲!
“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这行为是什么性质?”
其中一位民兵开口道:“殴打正在执勤的民兵,你跟我们走一趟大队部吧。”
罗旋冷哼一声:“我还忙着呢,谁有闲工夫陪你们?”
说完,
罗旋朝着已经被震惊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叶晚招招手,“热闹看完了?那还不赶紧走?”
“噢~”
叶晚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赶紧趋步上前,紧贴着罗旋就走。
“我叫罗旋,是小老君生产大队社员。”
“你们要是有什么疑问,去大队、去公社反应一下,我随时奉陪。”
罗旋的声音渐行渐远:“乡亲们求生不易,大家伙儿现在的日子是个什么状态,你们心里有点儿逼数?
别弄得太过分了。
要不然,他们会被咳咳,而你们则会被大家伙儿活活打死...”
直到已经走出去2里多地了。
时不时就会回头紧张张望的叶晚,眼见身后并没有民兵追来。
她这才敢小心翼翼的、开口问罗旋:“我看你和张大孃、张大叔,还有彭队长他们说话的时候,很客气啊。可你刚才怎么...”
“你是想问,明明刚才我可以好好解释几句,就能顺顺当当的出村。”
罗旋一边走,
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是想不明白,我刚才,为什么要故意带着点挑衅的味道说话吧?”
“其实,想暂时离开生产队,去城里打零工的社员,已经越来越多了。”
罗旋叹口气:“我身上什么样的证明,都有一大堆。我要是打算离开生产队,甚至是离开荣威县,都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乡亲们,他们能有我这样的便利条件吗?
如果刚才这些民兵,他们能够汲取一点点教训的话,平时稍稍闭闭眼,将有多少乡亲,会因此而....后面的事情,你自己想去吧。”
罗旋微微一笑:“有些东西,不能说得太明白是吧?”
叶晚她自己就有亲身经历,现在经过罗旋这么一解释,她又怎么可能会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呢?
闻言,
叶晚驻足,呆呆的看着罗旋的背影...
“走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罗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什么感谢的话,你都不要说,因为那毫无意义。我以后做的任何事情,你也千万不要问。
要是你问得多了,我就把你送回你们3生产队,让你一个人熬日子去吧...
在此之前,你先得把被子,还有昨天晚上你吃了我那么多饭,都统统还给我才行。”
“噗嗤——”
叶晚忍俊不禁,裹紧她身上的被子,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