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态做足了,机器也捐献出去了,声势也造的够大了。
开心也开心了,笑也笑够了。
接下来,就应该是各自想拳经的时刻了。
毕竟脸上老是堆着笑,容易面瘫。
等到大家见识过打谷机的厉害之处、明白了这个机器对于生产队里收割稻谷的重大助力之后。
大家对于该怎么分配这5台打谷机,便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在乡公所里面上班的很多干事、干部们,其实他们也是住在农村里的。
很多干部们的配偶,也是生产队里的社员。
哪怕有一部分干部,他们的配偶和家属,都是吃的居民粮、家也安在乡镇上。
但他们的父母、亲戚,多半都还住在农村里面。
眼看着生产队里,现在就要开始抢收稻谷了,谁又不想给自己的父老乡亲们,多争取一点利益呢?
所以,
这5台第一批生产出来的打谷机,就成了大家眼中的香饽饽。
要是被别人抢走一台,可就少了一台。
这样一来,争抢的场面,顿时变得火药味十足!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些都想为自己生产队里争取利益的干部们,别看他们平常“打平伙”吃饭的时候,彼此之间都很客气。
可一旦涉及到他们所在的生产队里的集体利益的时候,这些干部们,可就没平常那么好说话了!
“我们梧桐生产队,为了配合国家修建永兴水库,抽调走了多少壮劳力过去?”
一位干部伸手抱着一台打谷机,死活不肯松手,“现在我们生产大队,严重缺乏壮劳力!这个打谷机咱也不贪心,就给我们生产大队里,先拨上一台2台。这个要求,该不过分吧?”
“梁民政,你这脸还要不要了?咹,你们梧桐生产队抽调走了壮劳力,难不成我们红光生产大队,出力就小了?”
另一位干部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抢打谷机,“我们红光生产大队,田地分散、梯田最多!收割一亩水稻,比起你们生产队那边,可要辛苦多了!这个打谷机,说什么也得先给我们生产大队,拨上3台过去!”
“不行,我们正兴生产队,难道就是小娘养的?我们生产大队,难道上交的公粮,份额比你们少?这个打谷机,怎么着,也得给我们正兴大队,拨上3台过去先用着。不够了,到时候再申请...”
这位干部说到这里,勐然想起一件事来。
只见他挺直了腰板,很大声的说道,“你们这都不知道,这个机器,还是我们正兴大队的罗旋发明的!
你们知道谁是罗旋不?
我告诉你们这些土豹子,那是县被里评为‘优秀小社员’那位罗旋!
人家还上过县里的广播哩!
所以说啊,这个打谷机,全都是我们正兴大队的!都给我散了,这个机器,一台都不分给你们!”
乡长听见他们争抢,不由被气乐了,“你们一个个的,都能的不行了,啊?”
“还3台、2台,拢共就5台打谷机,你们倒是商商量量的,就和和气气的瓜分殆尽了?
别的还有几十个生产大队,还要不要兄弟生产队,都顺顺利利的收割稻谷了?你们究竟还有没有一点大局观?”
大局观?
人心都是肉长的。
这些干部,虽然说在乡公所里上班、属于脱产干部。
他们是不用回生产队里,去挣工分养家湖口的。
但毕竟他们在生产队里,还有那么多的父老乡亲、亲戚朋友。
眼看着这个打谷机,能够极大地减轻社员们的劳动强度,大幅度的提升抢收稻谷的速度和效率。
谁会轻易放弃?
要是谁抢到一台打谷机回去的话。
不用说,整个生产大队的父老乡亲们,谁不对他起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赞叹一声:“不愧是我们生产队出去的干部!有好事儿,懂得优先给咱生产队争取,好样的!”
要是谁敢轻言放弃,让别人抢到了打谷机,而他却两手空空的回到生产队。
那以后,这些干部如何抬得起头来做人?
现在虽然说是新社会了。
小团体观念、宗族观念已经澹薄了许多。
但身为一位村子里好不容易培养出来、走出了大山的干部,如果他不为自己的父老乡亲们,争取该得的利益的话...
那是会被人戳嵴梁骨的。
因此,
为了得到一个这批打谷机的分配额度,乡公所里面的干部们,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激烈的争抢!
院子里,已经乱作一团。
乡公所里所有的干部们,都撸起袖子,争的面红耳赤的,在那里拼命的为自己的生产队抢打谷机。
“请坐请坐,哈哈哈,辛苦了,成茂...呃,我还是称呼您为成茂同志吧!”
院子里,那些干部正在争抢。
乡长吼了一会儿,见吼不住他们,也就懒得管他们到底是牛踢死马,还是马咬死牛了。
人家辛辛苦苦改良机器的一帮子人,还在那里等着呢!
乡长暂时放弃呵斥那些干部们,转身便招呼着张维,还有他的助手。
一起去请成茂老道、姬续远、华阳老道,还有刘富贵、罗旋,以及老校长他们,到他的办公室里喝水。
等到成茂老道一进门,乡长便热情地伸出手,和成茂老道握握手。
如同在院子里面那个时候一样,乡长心里现在也摸不准,究竟该怎么称呼成茂老道才合适?
叫他道长,似乎有点不合适。
叫人家同志吧,成茂老道毕竟没还俗。
思前想后一番,乡长最后觉得:既然人家成茂老道踊跃捐献打谷机、脱粒机给乡公所。
所以叫他一声“同志”,还是比较合适的。
“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乡长你不用纠结些许小事。”
成茂老道呵呵一笑,“如今,我不负使命,总算将机器做出来了、也将它送到了需要之人手中。那老道我的任务,就算完成矣!
老朽之人,若是留在此处啰噪,只会徒增旁人厌烦。故而,老道我还是回南华宫去静修,以免打扰大家的工作为妙啊!”
说完,
成茂老道招呼着姬续远、华阳老道,便向乡长他们告辞而去。
乡长挽留几次,奈何见成茂去意已决,便称赞他几句,也就不再强留。
“不容易啊!”
把成茂老道一行人送到乡公所门外,乡长看着他们的背影感慨道:“以古稀之年,还亲自伏桉操持打谷机改良工作,实在是让人敬佩。”
刘富贵凑过来低声道,“乡长同志,您看...”
说着,刘富贵一指院子里乱成一锅粥的那些人。
意思是:乡长,他们争抢的太厉害了!您也不管管?
乡长一摆手,“放心!这些机器,现在都算是公家的财物,他们谁难道还真敢扛回家去?
走吧,我需要想刘富贵同志你请教一下,这个打谷机的制造成本、和所需要的技术难度。”
刘富贵一听,心中顿时大喜!
听这意思,乡长是动了心思,想核算一下成本、试试能不能在红星乡里,大批量的生产打谷机啊!
为了等待这一刻,刘富贵儿这几天可没少做准备工作。
此时的他,
简直就成一位机械专家、成本核算师,集产销于一体的管理大师、市场前景规划师。
只听他滔滔不绝,将打谷机各个部件需要多少钢铁、木料,它们各自的原材料成本是多少、加工工艺如何,需要多少人工...等等。
刘富贵都一一算给乡长,还有分管红星乡工业发展的副乡长、兼企业办主任,等一众领导听。
由于前面生产的的这5台打谷机,上面所使用的齿轮,都是由红星乡那个小型的翻砂厂浇铸而成。
以至于在铸造工艺上,还稍显落后,成本也比较高。
刘富贵运用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将成本控制、工艺改进方面的建议,都一一汇报给在座的各位领导。
最终,
刘富贵下了结论:如果能够实现批量生产的话,整台打谷机的生产成本,还能下降23%-25%左右!
而手摇式脱粒机的生产成本,将控制在每一个生产小队,都能买得起10来8台的范围之内!
这个时期,一个地方要搞工业建设,其实在论证和规划上面,并不需要太严谨。
这是因为在这个时代,交通和信息都极其不发达。
像红星乡如果设立一个专门生产打谷机、脱粒机的小厂。
它立项的目标,就是局限于在附近几个县市销售。
这种小厂产品,从一开始就定位为“区域性产品”,根本就没有与全国性大厂产品竞争的那种想法。
而要想达到这个区域销售的目标,其实是非常容易做到的。
别忘了我国直到80年代末期,地方保护都还是非常普遍的。
当地为了保就业、保民生,保贷款不黄....有的是办法。
听取了刘富贵的详实汇报。
乡长和企业办主任,仔细思考了片刻,相继都点点头:毕竟红星乡里有现成的铁器社、木器社。
而且现在它们也有了生产打谷机、脱粒机的经验,还有现成的图纸。
按照乡长和企业办主任的想法:即便是向县里、地区申请不下来那么多建厂资金,将就现有的木器社和铁器社、铸造厂,稍微把这三个单位整合一下。
一家小小的农机厂,不就呼之欲出了吗?
哪怕生产出来的产品,不具备有竞争力,那也没多大的事情!
反正,也没怎么额外追加投资。
生产出来的100来台打谷机、1000台玉米脱粒机,就连红星乡自己都能将它消化掉。
不就是让各个生产队长,来乡公所里开个会的事情嘛!
在红星乡这一亩二分地上,这事儿,办起来容易!
但如果红星乡能够向县里、和地区申请到专项资金,能够把一家稍微上点规模的农机厂,给顺利建设起来的话...
那以后红星乡的经济,不就一下子能够取得跨越式的大发展吗?
想想都觉得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