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准这样说话!”
顾胖子和罗旋,异口同声的朝着对方吼出这么一句!
两人互相朝着对方一瞪眼,又齐声怒吼道:“这顿饭,算你的!”
说完,两个人都愣在当场!
时间停顿三秒。
包厢的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只见刘富贵儿探头探脑的,把他那颗油光水滑的脑袋伸进门来。
他刚才在包厢外面,听见了最后一句“这顿饭算你的”。
现在刘富贵一进门,就看见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的罗旋和顾胖子站在包厢里面,隔着桌子大眼瞪着小眼。
犹如两只上了头的斗鸡。
见状,
刘富贵儿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这你们这是弄啥呢?这顿饭,我知道算我的呀,我可没想占罗旋小兄弟的便宜,更没有打算来打顾胖子你的秋风...”
“你倒是打的上我的秋风才成。”
顾胖子神情一松,“得了,我送你一盘腊节节香吧,就算给你刘富贵撑个面子。”
罗旋也开口道,“那我也添一道激情燃烧翻转红吧,算是给刘哥你锦上添花。”
顾胖子嘴里说的节节香,其实就是猪尾巴。
像巴蜀人家做腊肉一样,那样腌制过的猪尾巴,里面的猪尾巴骨,看起来是一节一节的。
犹如呼延灼手上握着的那根钢鞭。
由于这种猪尾巴是被腌制过的,嚼起来会特别的香,所以当地人将它叫做“节节香”。
这可是一等一的下酒好菜。
而罗旋嘴里说的“激情燃烧翻转红”,其实就是火爆肥肠。
猪肥肠有一个文雅的称呼,叫做“翻转红”。
由于厨师在爆炒肥肠的时候,锅里的油烟会燃起一阵阵的勐火,因此这道菜,又被称为“激情燃烧翻转红”。
等到罗旋的话音刚落。
包厢门口响起一声夸赞:“呵呵,不错嘛。没想到今天来吃顿饭,竟然还吃出了一股文化味道来,哈哈哈,很好,很好嘛!”
罗旋和顾胖子,循声扭头看过去:只见包厢门口,缓缓走进一位身穿蓝色上衣、胸口别着一支“永生牌”钢笔的干部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3、4位,应该是红星乡乡公所里面的干事。
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使用“英雄牌”钢笔。
就像跟在这位领导后面的那3,4位干事,他们胸前无一例外,别着的都是“英雄牌”钢笔。
而这位领导模样的人,像他那样,选择永生钢笔的情况则比较少。
永生钢笔和英雄钢笔,都有质量高低之分,主要还是看它们生产的年份。
不同年份生产的这两种钢笔,它们使用的笔尖材料不同,所以质量上会有差异。
所以,永生钢笔和英雄钢笔都差不多。
至于用哪一种钢笔,这主要还是个人爱好的问题。
英雄牌钢笔,主要是模彷的派克;而永生钢笔,则主要是学的犀飞利。
罗旋一眼就留意到这位领导身上,他的与众不同之处。
心中便暗自在揣摩他的性格,以罗旋看来:这是一位有点坚持个性、骨子里不愿随大流的人。
说实话,
这样的人,在这个时代可不多见。
大家就犹如河边的石块儿,历经洪流的不断冲刷,如今个个都变成了圆润的鹅卵石。
毫无棱角可言。
等到这位领导模样的人进了门儿,刘富贵赶紧拉开饭桌边的椅子,殷勤地请他入座。
然后朝着顾胖子等人开口道:“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县计划委的钟华书同志。
这位是我们乡上餐饮服务社的负责人,顾德定同志。
这位小同志是罗旋,说起这位小同志,可了不起啊...”
“噗嗤——”
罗旋以前只知道顾胖子的绰号,但并不知道他的大名。
刚才经过刘富贵这么一说,罗旋这才知道:原来顾胖子这大名,特么是个动词!
别人都是顾得了头,顾不上腚。
他个顾胖子倒好,先顾自己的腚...
罗旋强忍着笑,躬身对那位钟华书主任问好,“领导好!”
钟华书摆摆手,“今天我就是来蹭我这个亲戚一顿饭的,这里没有什么领导不领导的,啊。来来来,都坐都坐。”
等到大家落座,顾胖子正要转身去忙活。
钟华书朝他招招手,“这位餐饮服务社的...顾?顾同志是吧?你也坐下吧。
你成天为群众服务,难的也应该有一次放松嘛!”
“今天中午,啊,你就坐在这里安安心心的吃顿饭,咱说说话、谈谈咱们红星乡的发展,和取得的成就,也是一件乐事嘛。”
顾胖子今天中午没什么招待任务,闻言便客气几句,顺势也就坐了下来。
等到众人坐定,自然又是一番例行的介绍和自我介绍。
在场所有人当中,也就罗旋是未成年人。
所以大家瞩目的焦点,除了那位钟主任之外,多半就是在拿罗旋打趣了:
“哈哈哈,原来这位帅小伙,就是大名鼎鼎的罗旋同志啊?我去听乡长提过你几回,说你替生产队的父老乡亲们修路,了不起,很了不起!”
“罗旋同志,你可我们红星乡的小明星啊,县里的广播,把你的事迹可播送了好几回哩!加油,希望你再接再厉,为正兴大队、为我们红星乡做出更大、更多的贡献!”
“我早就听广播站的张维说,罗旋同学很有水平。今天一看,这哪是有水平,简直就是深不可测嘛!哈哈哈...”
钟华书也笑道,“我在县里,也是听说过罗旋同学的事迹的,嗯,年少有为、热心集体,了不起,真的很了不起!”
众人的一番夸赞,罗旋以后世那种经典的商业性的笑容,全盘接受。
但钟华书对自己的夸赞,罗旋明显听得出来:这其实不过是人家出于礼节性的、敷衍式的腔调而已。
自己在生产队里修路的事情,这种小事儿,搁在乡公所的干事、或者生产队的干部们眼中,那算得上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但要说这种事情,能让钟华书这样的级别的人,会将它放在心上?
那是骗鬼的。
人家只不过礼节性的夸赞自己两句罢了,当不得真的。
人家分分钟考虑的都是几万、几十万,甚至是几百万的拨款问题。
就像现在,正在热火朝天建设的那座永兴水库,那都是好几百万的工程!
钟华书哪顾得上把一个乡下小子,修一段短短几百米泥巴路的破事儿,真给放在心上?
或许,他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
如果罗旋真要借助这一点点光环,就想蹬鼻子上脸的话,那才是真的傻到家了!
众人闲谈几句,等到美酒佳肴流水介一般的上上来之后,众人便按照位置高低,开始例行的敬起酒来。
罗旋未成年,自然是不用参与这种酒局,只顾在那里埋头吃饭就好。
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饭桌上的气氛,就变得更加的热烈起来。
通过他们闲谈,罗旋才知道:原来这位钟华书领导,和红星乡的渊源很深。
所以他与红星乡是非常有感情的,也是非常关心红星乡的工农业发展的。
他这一次来红星乡,主要还是想考察一下,看能不能在红星乡大力发展工矿企业。
毕竟,
大力发展抓农业,只能牢固根基。
但要想让一个地方的经济得到飞速的发展,还是得大力发展工矿企业才行。
“要依我看啊,咱们红星乡未来的发展前途,还是非常光明的、是大有作为的。”
钟华书神情激昂的讲道,“随着以后永兴水库竣工,那以后咱们红星乡的用电问题,就会得到彻底的解决。
等到我们红星乡通了电,这个时候不趁此良机大力发展工业,那又怎么行呢?”
其实他的思路,有迹可循:这一套方法,也是学的那位老大哥。
北方那只熊,也是从农村抽调大量的资源,去大力支援的工业建设,从而一跃成为了当时的工业强国。
“钟主任讲的好!讲到了根本。”
一名乡干事站起身来,“只可惜,我们如今正在发愁:究竟该发展什么产业才好呢?”
“一来呢,我们乡财政底子薄。投资太大的项目,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二来嘛,我们缺乏能够拿得出手的拳头产品。这就使得我们乡无法建设一家有影响力的、高效益的工厂,或者是一个行业。”
在座的这些乡里面的干事们,他们其实早些年,都是钟主任在中学时期的同班同学。
他们这一次聚会,其实是私人之间、同学聚会的性质,高于工作碰头会的意味。
所以,乡公所里面三大班子的大领导,这次都没有来陪同钟主任。
由于大家都是同学、亲戚。
因此钟主任和那几位干事、连同刘富贵他们,在饭桌上都可以畅所欲,畅所欲言。
话题东拉西扯,随意而轻松。
只不过由于在场能够话事之人、他们工作性质上的原因,说着说着,大家的话题,忍不住就会谈到工作上面去。
见别人谈的起劲,罗旋朝插不上话的刘富贵儿,暗地里使个颜色,示意他尿遁一下。
等到两个人出了包厢门,罗旋拉着刘富贵儿,就钻到天井里。
看看左右,除了穿梭往来、忙忙碌碌的服务员之外,也没什么闲杂人等。
罗旋朝着刘富贵一伸手。
刘富贵微微一笑,“看把你急的。我原本准备吃完饭,再把这次卖琵琶鱼的账,和你详细报一报、把钱给你。”
见罗旋依旧还是伸着手。
刘富贵只好从兜里掏出一摞10块、5块的钞票递给罗旋,“这里是109块钱。”
“我这次一共去抓了33条鱼。你以前和我说过,一竹桶只能装30条。
我想,多装上1成,总该不会出问题吧?
于是,我就抓了33条鱼。”
刘富贵算账给罗旋听,“我去县里面,卖的是4块2一条,得款138块钱...别看着我,哪个龟儿子骗你!”
“本来是应该138块6角钱的,人家那6角钱就不给我,我有个球办法?”
刘富贵儿见罗旋总是伸着手,不动声色、就那么阴森森地盯着自己。
“那6角钱,人家真的没给我。”
刘富贵只觉得自己的头皮,被罗旋盯的一阵阵的直发麻!
生怕罗旋不相信自己,此时的刘富贵恨不得指着天发誓,“罗旋小兄弟,你就别那样盯着我看嘛,曰个鬼哟!看的老子心里发慌...”
“你别这样看着我了,受不了哇!这人和人最基本的信任,还是得有。”
“我刘富贵儿浑是浑,可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是那种会黑别人的钱的人吗?”
“尤其是罗旋你这个小兄弟,咱以后还指望着你,给口安生饭吃呢!我骗你干啥?”
罗旋依旧还是那副吊样子: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刘富贵的眼睛。
刘富贵感觉自己,都快要被罗旋盯的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