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毓有些怀疑,但是碍于书中没有提及,只好暂且压下。
池修齐和她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她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嘶哑的喊了声:“大哥哥?”
她的语调软而绵,介于少女与孩童间。
因为刚苏醒的缘故,中气不足底噪嘶哑。
带着浓浓的鼻音听上去更像是起床气的撒娇,总之不似原主以往的凉薄尖刻。
而这一声‘大哥哥’像是招魂铃,直接将池修齐喊醒。
他迅速收回手直起身子,速度之迅疾直让人叹为观止。
池毓只来得及看到一片青色衣衫,再眨了眨眼,池修齐已经退回到了安全距离。
躲这么快,像是有仇一样。
池毓瘪瘪嘴,未待再吐槽,脑中灵光闪现,登时浑身一个寒颤。
可不就是有仇么?
书中池修齐可是厌恶极了原主,多看一眼都怕污了眼的那种厌恶。
这原主六岁跟着池威回到池家,可能长期的流浪生活造成了心理问题,刁钻阴翳,喜怒无常。
对下人更是非打即骂,暴戾无度。
池家乃是世家大族,家风严谨。
池丞相对独子池修齐的教导更是颇为严苛,却待池毓极尽宠爱,几乎将所有的温情都赠与了她。
奈何池毓闭目塞听,早已无药可医,长大后不仅变本加厉,行事荒诞无忌。
还间接导致池修齐的母亲难产,孩子胎死腹中。
此事也是导致池修齐痛恨她的原因。
好在现在她只有九岁。
即便回府的这两年内栽赃陷害、不为人喜的事原主已经干了不少,但和这个兄长间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说起这事,池毓有些憋屈。
原主九岁这年,路过荷花池时突发低血糖,恍恍惚惚一脚踏空便落入了水中。
待第一目击证人也就是小厮桂子将她打捞起时,已经去掉了半条命。
池毓:事实证明...早饭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池威可能是没料到自己才刚接受了女儿快死的事实,她就突然‘诈尸’。
石化了好一会,才疾步冲来将她抱住,失而复得的紧闭着眼睛,竟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直到把池毓勒的快重新背过气去才慌忙放开,大声向外吩咐道:“快,快,去请正厅的张太医过来!”
好家伙,原来这池丞相为了给女儿治病,又嫌太医来来回回的赶路耽搁时间,干脆直接把整个太医院都搬来了池府,轮流值班候诊。
这不,一摇铃铛,主治大夫就来了。
池毓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威名赫赫的当朝丞相,和记忆内的任何片段都不尽相同。
这人虽然也身穿朝服,但是并不声势逼人,也非记忆中正言厉色,不苟言笑的强权主义者。
人到中年历经风雨为他眼神增添十分锐利,但是眉间依旧藏着些许儒雅,年轻时定是个学载五车的经国之才。
抛去其他不谈,他的眼球布满血丝,颊面浅青连成一片,欣喜与疲倦交杂,分明只是个心忧子女的普通父亲而已。
池毓若有所思。
她乖乖躺好进行头脑风暴,任由那些个老太医对她捏捏戳戳,似乎只要盯着就能研究出她起死回生的原因。
分析着分析着,心内却叹息一声。
什么叫一叶障目?活生生的例子摆在这里。好好一个逆袭爽文都能被原主变成无论作死的一百种办法。
要说刚入府时,池家众人对原主着实不错,池威怕她受委屈更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向全天下昭告她的身份。
从草根流民一跃成为高门贵女,换个正常人恐怕都乐得找不到北了。
可原主偏不,她总认为池家人对她的好都是施舍,连带那些关心都变得假仁假义,令人作呕。
她太过偏执,当局者迷。
不知道她所认为的虚情假意背后藏着的是真正爱她的人,而甜言蜜语才是最最致命的毒。
一遍又一遍的作死,最终寒了池家人的心,导致众叛亲离,前世只落得个草席裹尸的结局。
虽然可怜,但属实咎由自取。
池毓偷偷瞥了眼立于窗边态度冷淡的池修齐,然后又瞥了一眼。
紧接着双手一拍大腿,更加打定了主意。
她必须抱紧池家这颗榕树粗的大腿,修护好池毓和池家的裂缝。
绝对不能把自己逼至举目无亲,孤立无援的境地!
“......”
张太医同众位同僚面面相觑,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位大病刚愈的江小姐突然容光焕发地拍自己大腿所为何。
第三章:
池毓回神就发现满堂的人都在惊诧不定的盯着自己,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池威立刻担心道:“毓儿可是哪里难受?”
池毓琢磨了一个九岁小女孩该有的语气,坐起身揉了揉肚子:“父亲,女儿已无大碍,只是腹中空鸣。”
她可没有撒谎,这副身体本来就有低血糖,昏迷的这些天里每日除去被灌些流粥就是各种汤药。
池毓现在饥肠辘辘,饿的胃痛。
半晌没人应答,池毓抬起头,疑惑道:“父亲?”
池威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身躯一怔,“吩咐厨房上晚膳。”嗓音颤抖,俨然是在极力压制某种情绪所致。
池毓笑了,她膝行向前凑进,伸手拽住池威的袖口,得寸进尺道:“父亲,他们吵得我头疼,能让他们都出去吗?”
池威回头就看着池毓正甜甜的仰着头,小心翼翼的拽着他衣服的一角还摇啊摇,如同寻常家庭内小女儿对父亲的依赖。
他五内纷杂,又酸又涩,欣喜的无以复加——这是池毓自回府后第一次对他展露亲近。
池威自然不会拒绝,哪怕是立时要将星星摘于她,只要他的女儿可以平安喜乐,一世无虞。
屏退了外人,屋内只留下几个布菜的婢女,池毓终于要吃上她穿越后的第一餐。
桌上放满了菜肴,水陆杂陈,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动。
池丞相便与池修齐留下来一起用膳。
池毓向那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扫了几眼。
鲈鱼鲜美,竹笋细嫩,食味不尽相同,而唯一的相同点便是皆为原主爱吃的。
想想也知道,肯定是她平日哪道菜多吃了两口,池威都会暗暗的记住,日积月累才能将她的喜好掌握这么详细。
从小没娘疼没爹爱的池毓恨恨扒拉了几口米,越想越觉得原主真是不识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
池修齐自从入座后就未曾动过筷,手里端着樽茶,不过少年却修来副端方严谨的脾性,坐在那里像尊惜字如金的玉雕。
而池威看着池毓自顾自大快朵颐,满肚子的话斟酌着不知从何说起,“毓儿,你...你...”
他你呀你的半天,也没能打破沉默。
池毓知他想要说什么,从碗中抬头,两腮塞的满满当当,含糊不清道:“父亲,兄长,女儿之前不懂事,直到从鬼门关里走一遭,才醍醐灌顶,悔不当初,如梦方醒,追...”
她还想继续说什么却突然哽住,扶着桌子直教咳的震天撼地,两只手伸在空中乱抓。
忽地感觉掌心被塞了什么东西,拿到眼前一瞧,是茶碗?
池修齐本是不想管的,只是这父女俩,一个只顾咳,一个便只顾拍。
他实在看不下去,顾将手中未曾饮过的茶水顺手推了过去。
池毓感激的望了他一眼,胡乱将茶水顺下后才好了些许,缓了会儿后她低头绞着手指。
“总之,女儿不再闹脾气了,往后我们一直相亲相爱的,好不好?”
潋滟的眼从下向上小心望过去,低头只能看到她秀气的鼻尖,要多无辜有多无辜。